照着地址单，她找到了海外华人的家，19栋18楼1803，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个美丽的女人，看上去不超过30岁，身材高瘦，一头海藻般的柔长卷发，穿着红色亚麻长裤，白色宽松针织衫，光着脚。
小暖有些意外，自己八成是走错了。她心虚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向开岳先生的家吗？”
女主人笑了，温柔却很开怀，紧接着，她说：“我是向开悦。你是小暖同学吧。”
小暖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不通这个大美女怎么有个如此阳刚的名字。
向开悦把小暖让进屋里，天并不冷，但暖气依然开得很足，暖洋洋的空气让小暖的脸更加红得像个番茄。
直到向开悦给了小暖名片，小暖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X市有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叫做“天开海岳”，所以勤工俭学中心的人自作主张地让“开悦”变成了“开岳”，闹出了个大乌龙。小暖脸红过后又有点发笑，如果钱芳芳知道她心目中的钻石王老五是个女的，不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向开悦脾气很好，说话柔声细语。小暖很快知道，她今年已经34岁，带着8岁的儿子从英国归来两个月了，先生是英国人，可能过段日子也会过来。所以，她要做长远打算，准备暑假后就让儿子在本地插班读书。
“可可被保姆带到健身中心去玩了，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他很乖的，能说中文，但是汉字和汉语拼音都不认识。我希望这不到半年的时间，你把小学一年级的语文全部教给他，这样他开学就能直接去二年级插班，你知道，他已经8岁了，要是重读一年级，就太浪费时间了。”
向开悦正说着，门口传开开门的声音，一个大约40余岁，干净利落的保姆，领着一个特别洋气漂亮的小男孩走进来。小男孩穿着格子帽衫，蓝色抓绒裤子，抱着一个玩具小火车，很有英伦风格。皮肤白白的，头发却是褐色微卷，睫毛又密又长，一个看就是个漂亮的混血娃娃。他飞快地脱下运动鞋，光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扑倒向开悦怀里，喊道：“Mum……”
向开悦揉揉男孩又黑又软的短发，柔声说：“可可，我和你说过什么？在中国要说中文，你该怎么叫我？”
“妈妈！”可可大声答道
向开悦满意地点点头，把可可拉到小暖面前，“可可，妈妈给你介绍，这就是你的中文家庭老师，小暖老师。”
小暖赶紧露出甜美的微笑，特意拖长音，学着儿童的语气说：“可可，从今天开始，小暖老师带着你学中文好不好？”
可可摆弄着小火车，不情愿地点点头。
半小时后，小暖知道，长得再可爱的小孩，玩疯了也会暴露出小恶魔一样的本质。可可大概是在楼下玩小火车没有玩够，和小暖一起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推着小火车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口里还呜呜地叫着，模仿火车汽笛的声音。小暖知道，她带来的外国人学汉语教材肯定是用不上了，对付这个小家伙，得吸引他的兴趣。
小暖拿起书架上的一本儿童书，想给他讲故事，但可可不但不买账，还一把抢过书，咻地扔出老远。小暖傻眼了，愣了一会，才和颜悦色地问道：“可可，这样吧，你给老师讲个故事好不好？让我看看你中国话说得怎么样。”小暖话音刚落，可可突然叽里呱啦地冒出一大串英文，他的语速飞快，几乎可以去说相声，让小暖绝望的是，她虽然过了英语六级，却根本听不清可可说的是什么内容，只能依稀的听出是英文的儿歌。可可说了足足三分钟，才停住口，乌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瞪着小暖，“听明白了吗？”这句倒是中文。
小暖没听明白，但她是老师，不能在学生面前失掉威信，她灵机一动，半蹲在可可跟前，避重就轻地说：“可可，老师教你中文儿歌好不好？肯定比英文儿歌还有趣。”
可可不说话，斜眼看着小暖，小暖却发现自己设了个圈儿，把自己绕进去了。她又不是专业幼教，哪里会什么儿歌。看着可可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小暖苦着脸，搜索枯肠，终于想起一首小时候父亲教她的儿歌，轻声念起来：“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接姑娘，请女婿，小外孙，你也去……”小暖越说越没底气，这种乡下儿歌，自己听着都觉得土气，更何况这个刚从英国回来的洋娃娃。果然，可可不屑地转过身，又去玩他的小火车了。
学生不肯听课，只怪老师没有吸引他的本事。小暖痛定思痛，思索一番，深吸口气，“可可，你想在中国上学，就得学习中国小朋友学习的知识，这样才能和他们玩到一块去。你有中国朋友吗？知道他们都学些什么吗？”
果然，可可小小的背影顿了一下，他来中国两个月，大部分时间和妈妈在家里，偶尔出去玩，和小伙伴们也是格格不入。同龄人都在上学，小区里遇到的小朋友都是学龄前的，根本玩不到一起，所以中国给他的印象就是，无聊，太无聊了。
小暖走到可可面前，从他大大的眼睛里读到了一抹孤独的神色。小暖的心疼了一下，这个小男孩虽然家境优越，但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没有朋友。
小暖摸摸可可的脸蛋，“可可，你要想去学校上学，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就必须学好中文，来，我们开始吧。”
可可点点头，小暖和可可一起席地而坐，给他讲起了汉语拼音。可可的母语是英语，汉语拼音的长相和英文一样，发音和用法却完全不同，小小的可可突非常不适应，没过一会就失去了耐心。正在这时，客厅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可可一骨碌爬起来，跑出房间，嘴里还叫着，“我不要学了！”
小暖跟着可可跑出来，看到向开悦正坐在落地窗边的三角钢琴旁，用心地弹奏。看到可可和小暖都跑出来了，向开悦停下来。可可跑到妈妈身边，依着向开悦，委屈地说：“妈妈，一点也不好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