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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佛(1)

暗袭廖俊偷偷朝后面瞄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迅速被这庞大的黑暗蚕食。他本能地抖了一下,脑袋里像是藏了一根针,有节奏地戳着神经。

他加快了步伐,紧紧跟在庄文后面,生怕自己一步没跟上,被丢在这诡秘的林子里。

“喂,你不会是怕了吧?”说话的人是周晓欧,他说这话的时候透出一丝轻蔑。

“少说我,你还不是一样,怕得要死!”

周晓欧哼了一声,说:“少假装镇定了。如果你不害怕,那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廖俊抿了抿嘴唇,他能够感到那瞬间涌过来的压迫性挑衅,像是在前胸上直接开了一个口子,大把大把的黑色钻了进去,填满整个体腔。他硬着头皮问:“什么赌?”

周晓欧靠了过来,将嘴巴贴到他的耳根,小声道:“你若能在原地停上十分钟再赶上来的话,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这句话像是一柄尖刀刺到了廖俊的软肋——他刚刚进入某电视台,做了《寻宝》栏目的选题策划。不久前,他听说著名的社会学家庄文组织了这次野行活动,他做了很多工作才成功加入。不过当他们走进这片阴森森的林子之后,他却着实害怕了,而周晓欧的赌再次将他推向了恐惧的边缘。

“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认个怂,没人会瞧不起你的。”周晓欧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声,另外几个同伴都听得清楚,他们都小声笑了,然后回归平静。

廖俊突然心生怒火,他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哥哥的阴影里,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超越哥哥,他最讨厌被别人看扁。

“赌就赌!”他冷冰冰地甩出这三个字。

廖俊突然停住了脚步,其他几个同伴也停了下来。庄文微带责备道:“你们还有完没有,闹也不分个时候!”

廖俊的倔脾气上来了,他执意要接受周晓欧的挑战,气氛一时间僵硬起来。

“那你就在这待上十分钟吧。”庄文叹了口气,他招呼其他几个人,“我们走。”然后转身对廖俊说:“尽快赶上来!”

廖俊认真地点点头,看着他们迅速消失在了这无边无际的黑色里。几乎是同一瞬间,他的恐惧成倍增长,像是一只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捏住了他的喉咙。

突然,他感觉那边有人——

谁在那里?

他冷不丁地颤抖了一下,一阵摩擦草丛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他把手电筒慢慢照向那边,在那片高草中出现几个身影。

像是摄影师手中的慢镜头,那些身影缓慢地靠了过来。廖俊的手不断发抖,手电筒的光线开始变得散乱而慌张。他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们是谁?”

没等廖俊反应过来,他突然感觉眼前一花,那几个影子扑了过来,紧接着是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伤口处直抵心脏,蔓延全身。他的头稍稍前倾,瞳孔猛然睁大,所有的光彩都被逼了出来,瞬间消散在这蔓延的黑色里。

他突然后悔了,他不该和周晓欧打这个赌,或者在庄文制止的时候应该就坡下驴,可是他都没有。

意识在那个瞬间变得模糊了,他只是感觉自己慢慢落到一个深深的谷底,扑通一声——着地了!

他的头一歪,黑暗瞬间变得无比庞大,他的表情也停在了那里。

望欲庄文一行人走出林子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可是廖俊却还没有赶上来。

“我猜这小子肯定是吓得尿裤子了,这裤子没有干透,他没脸赶上来。”周晓欧干涩地笑道,他极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好了,我们现在不等廖俊了。如果他能够尽快赶上来最好,如果赶不上来,那么我们只能放弃了。”庄文本来想等待廖俊归队,不过掐指算一下时间还是决定继续前行,“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尽量行动保持一致,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提起这次野行,庄文满脸尽是难掩的喜悦。

他是一周前接到高奎的电话的。高奎是他的好朋友,他们曾经在一起从事过很多研究,最近两年,他们转移了方向,一直在挖掘黑佛谷的秘密宝藏。

像是很多寻宝的传说一样,传说在神秘的黑佛谷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财富。可是黑佛谷具体在哪里,却无人知晓。前些天,庄文突然接到了高奎的电话,他在电话的那头颤抖地说他找到了传言中的黑佛谷,他只是匆匆地告诉了庄文前往那里的大致路线,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庄文自然甚是开心,这几年他一直在当“学术超男”,虽然小有名气,但是拿到手里的现钱却寥寥无几。日子久了,他便琢磨着发财的机会,所以高奎打来电话之后,他便急忙组织了这次野行。表面上说是野外采风,真正的目的当然是希望赶在高奎发现宝藏之时,能够分上一杯羹。

和他一起出行的除了和他私交甚笃的翁震,还有翁震年轻貌美的秘书方子怡。

翁震早年做过化学教授,后来转行了,他们在一次聚会中遇见,成了要好的朋友。开始,翁震并没有出行的打算,不过在庄文盛情的邀请之下,他一时难以拒绝,只得应了下来,权当是带着女秘书外出散心了。

为了引起媒体的关注,庄文还带上了两家电视台的年轻记者,他们便是廖俊和周晓欧。

没想到在出行的过程中,廖俊和周晓欧摩擦不断,终于在昨天晚上矛盾升级,直接造成了廖俊的掉队。

“庄老师,我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周晓欧禁不住问道。

庄文翻开地图仔细查阅了一下,“我想离高奎说的地方应该不远了,可能过了这个山头就快到了。大家再加把劲,我们的目的地近在咫尺了。”

周晓欧兴奋地点点头,方子怡也被这原始的自然环境吸引住了,只有翁震显得闷闷不乐,像是有什么心事,满脸愁容。虽然他极力掩饰,不过还是被庄文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凑了过去,递给翁震一瓶饮料,小声问道:“看你自从过了那片林子就一直不太开心,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翁震抬起头,脸色甚至有些惨白,他干涩地笑笑说:“没有啊,我哪有什么不高兴,能够跟你们出行,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庄文一眼便看出他是在说谎。翁震也发现了自己的回答不够自然,他继续说:“我想,可能是一直步行跋涉吧,身体有些吃不消,所以看起来比较疲惫而已。”

庄文这才相信地点点头,他看了看天色,然后招呼大家说:“我们走了这么久了,就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顺便等等廖俊。”

周晓欧虽然想说些什么,不过他看着大家都坐了下来,也就没有言语。

迷情短暂的休息过后,他们便继续前进,依旧没有等到廖俊。周晓欧的不安也愈加强烈起来,虽然廖俊是他的竞争对手,但是廖俊久久未能归队,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种黏稠的恐惧。

“晓欧,跟上队伍。”庄文扭头提醒,周晓欧应声,迅速跟了上来。他沿途还时不时地做记号,以防在这野外迷路。

周晓欧发现周围三个人,除方子怡之外,庄文和翁震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他抬头望望,茂密的高树遮住了他的视线,只留了那么狭窄的一条缝隙给天空,偶尔有一两只鸟儿飞过,然后再次变得寂静。

他们一行四人翻过了这座小山丘,又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终于隐约看到了一块石碑。庄文最先凑了过去,这是一块残缺而破旧的碑子,上面刻着两个模糊的红字:“黑佛”。

“终于找到了。”庄文突然变得很兴奋,他扭头对大家说道,“我想,从这里朝前走应该就可以到黑佛谷了。”

方子怡很开心,估计这个女孩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充满自然魅力的地方吧。庄文从心底笑了笑,不过他的笑意马上就被翁震的愁容打得烟消云散。

翁震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惨白,像是失了魂一般毫无血色,仿佛心中藏掖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周晓欧适时地说:“庄老师,既然我们已经找到黑佛谷了,我想向您请求一下,廖俊那家伙一直没有赶上来,我想现在返回去看看。”

庄文思忖了一下,道:“看来,你还是很关心你的竞争对手的。”

周晓欧尴尬地笑笑说:“只是有些担心而已,虽说是对手,不过出门在外,还是有个照应的好。我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估计傍晚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返回这里,你们可以先走,做上记号便可。”

庄文点点头,翁震和方子怡也同意了,他们三个人便匆匆前行,朝着黑佛谷而去。周晓欧深深吐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在了石碑上,左手摸到了石碑的背面。那个瞬间,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凑到后面一瞧。

他用手再次摸了上去,手指来回搓一下。

“是血!”他突然变得很紧张,在这石碑后面怎么会有血迹?从这血迹的轨迹看来,应该是直接喷溅上去的,而且已经凝固,却没有完全干透。

他起身,看了看时间,然后迅速按原路返回。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廖俊恐怕凶多吉少。

庄文他们抵达黑佛谷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在这幽深的山谷之中,真的有一个小村。只是远远望去,竟然没有任何光亮,村子像是永久性地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

“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的感觉不好。”翁震终于主动讲出一句话,从出行到现在,他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而现在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庄文的心中虽然也燃起了丝丝的不安,不过高奎和他提起的宝藏却让他再次坚定起来,“既然都到了,那就进村看看吧,或许高奎也在那里。”翁震没有再说什么,他拉着方子怡跟在庄文的后面,三人迅速钻进了暧昧的夜色里。

令他们惊讶的是,整个黑佛村像是荒废了一般毫无人气,所有的房舍都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你根本无法知晓它是睡着了还是已经彻底地死掉了。

他们随意进了几户人家,却没有找到任何村民。庄文用手电筒照在充满灰尘的灶台上面,摆在上面的瓷碗积了厚厚一层尘土,不仅仅是这里,所有地方都落了一层灰尘。

“这里的村民到底去了哪?他们所有的家当都在。那个时候,连饭菜也应该是刚刚做好,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吃就离开了,像是听到了某种命令,然后集体失踪了。”

庄文转了一会儿便从屋里出来,方子怡因为害怕没有跟进去,翁震一直站在外面陪她。

“庄老师,我觉得这里鬼气森森的,我们还是走吧。”方子怡娇滴滴地说,或许是因为夜色的降临,让她心中无由的恐惧再次涌了上来。

庄文故作镇定地说:“我们再到村子里看看,高奎教授既然指明了这个地方就应该不会错。”说着便一个人朝村中走去,翁震叹了口气,只得拉上方子怡一起跟了过去。

穿过整个村子,他们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无奈,他们只得暂时停下,坐在村头高高的草丛里休息。

庄文微微有些不爽,他在想,难不成是高奎一个人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宝藏,然后溜掉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试图拨打高奎的号码,不过在这深山里面,手机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突然,草丛的深处传来了方子怡的叫声,庄文和翁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接冲向声音的源头。刚刚方子怡说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选了距离休息地不远的地方,因为草很高,所以是非常隐蔽的。

庄文和翁震冲过去的时候,看到方子怡瘫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大声叫喊着,庄文和翁震不禁一阵干呕,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从腹腔的深处涌了上来——

群鬼周晓欧折回到那片林子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他暗暗着急,希望这次寻人不会让自己迷失在这无名的山谷之中。

这林子里很安静,除了他的呼吸声,能够听到的只有他的双脚走在草丛里的声音了。

“廖俊。”周晓欧怯生生地喊了一句,林子像是饥饿了,瞬间将这声音吞食个干净。“这个浑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暗暗骂了起来。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看他——

“谁?”他机警地扭过头,用手电筒四处照着,不过除了密密麻麻的林子,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他环视着,右手慢慢伸进口袋里,摸到了那柄冷冰冰的匕首。

他机警地寻找着那道诡异视线的主人,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突然,他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打了个趔趄,他本能地低头一看,却猛地朝后一退,没有站稳,硬生生地跌在了地上。

他感觉裤子里湿漉漉的,心脏也像是被谁使劲捏了一下,所有的血液被压出心房,接着那人一松手,那些黏稠的液体又全部回流。

他的表情僵硬在那里,他能够感觉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喉咙的深处涌出——眼前的草丛里竟然有一具尸体。

如果只是一般的尸体,周晓欧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这具尸体已然露出大部分骨头,只有小部分还被皮肉包裹着。更加诡异的是,这些残留的皮肉开始溃烂,甚至骨头上面也似乎被什么烧过一般,变得熏黑。

突然,草丛中响起一阵诡异的音乐,这让惊魂未定的周晓欧再次颤了一下。熟悉的绵羊音传入耳朵,是那首唱遍大街小巷的《最天使》。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找到了发声源——一只手机。他捡起那只手机,这才发现这是廖俊的。

难道眼前这具体无完肤的尸体会是廖俊?他怎么会死在这里?是谁做了这一切?

周晓欧吓坏了,突然感到这林子冒出一股鬼气,他马上联想到刚刚那块石碑后面的血渍,或许那个传说中的黑佛谷里也充满玄机?

此地不宜久留——他急忙站了起来,准备直接离开,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突然,他发觉密集的林子里有了动静,然后蔓延开来,甚至脚下的地面都有了微微的震颤。

难道这林子里藏着什么怪物,廖俊就是被这些怪物杀害然后吃掉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个神秘的影子蹿了过来,围住了他。他慌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它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林子里?又为什么会袭击廖俊?

他被扑倒在地,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分离了一般痛苦,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些鬼东西吃掉了,皮肉,然后是骨头,那些伤口随即溃烂起来,像是中了毒。

他的意识迅速消失了,他这才明白在那块石碑后面,或许也有人遭到了袭击,因而留下了喷溅的血迹。不过他知晓得太迟了,他积攒的所有恐惧全部被压在胸腔之中,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呼叫一声,就彻底地沉入了这巨大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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