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
清早，陈雨柯被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从羽绒被里坐起来，睡眼惺忪。
昨夜，陈雨柯睡得很晚，导致现在被吵醒还是很困。睡得晚倒不是他富有个性，故意睡得那么迟，也不是因为第一次来迪拜心里激动大脑活动异常活跃。而是昨天在飞机上睡得太多了，十几个小时的睡眠把他该有的疲惫一扫而空，他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就是睡不着。
他尝试了数绵羊，数小狗，甚至数恐龙，越数越兴奋，满世界的恐龙撒开蹄子在他身边跑来跑去，欢乐极了。他从来没有在床上这样无眠过，即使在以前念书最紧张的时候，数绵羊对他来说都是超级管用的。因为他讨厌数学，不用数到很大额，几个数字在脑子里一飘他就睡着了。
睡不着，于是侧着身子，掏出手机来，惊喜地发现整栋大厦都覆盖着信号超强的无线网络。果真是事无巨细的迪拜煊家！于是震了震苏子夏，没想到小姑娘也恰好没事马上就回复了，两个人开始在QQ上聊天，超级默契。
“你猜我在哪儿？”陈雨柯故作神秘地问。
“你回家了？”苏子夏猜得倒是有板有眼。
陈雨柯哑然失笑，心里想这姑娘猜得真是合情合理。不过来迪拜开会的事情，陈雨柯从来没跟苏子夏提起来过，因为哈耶克告诉过他不要把他们一族的事情过多地跟别人说起。陈雨柯想也难怪，作为一个大一还没结束的学生，三天两头坐着飞机满世界跑，还顶着一头鸡毛去开会，搁谁都会起疑。
所以他就没说。
他有事不能说，苏子夏的动向倒是都跟他交代了。半个月前苏子夏乘LH727号航班从上海出发，飞越半个地球抵达了慕尼黑，提前开始了她的留学生涯。苏子夏留学的事情陈雨柯倒感觉不出什么。悉尼到慕尼黑的距离和悉尼到上海距离的差距，在地图上量还能量出来，但放在现实中又有什么差别？
“小姑娘，你可知道迪拜？”陈雨柯感觉自己在打这句话的时候豪气干云。
苏子夏心中疑惑，“新南威尔士大学周围新开了家火锅店？”
“我呸！你家火锅店这么取这么富丽堂皇的名字啊，阿联酋第二大酋长国，由黄金和石油堆成的城市……不过说起火锅，我倒是听说我们高中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唉，就在原来自助餐的地方，学弟学妹们经常去吃，大家都说好。”陈雨柯一边打着字一边咽了口口水，“改天我们要是回国了，我带你去吃啊？”
“怎么说话语气像什么三流广告，话说，你请客么？”
“请啊请啊，别看我平时穿着土里土气的，我可一直是工人阶层的敌人。”难得陈雨柯还知道自己穿得土里土气，“那就这么说好了哈，火锅店。”
“你还说呢，陈雨柯，寒假你也没回国，过年都找不见你。”苏子夏说，“悉尼就那么好呆啊？”
“这不能怪我啊，我的留学跟你的不一样，差的不只是经度，还有纬度，你看现在慕尼黑挺热的吧，悉尼正下雪咧。”陈雨柯随便找了个理由，“那时候趁天气好，我找了个兼职，教人家高中生数学。我可辛苦了，你们都在家过年看春晚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得抓紧时间挣钱啊。”
“挣钱？可你刚刚说你是工人阶层的敌人。”
“这就对了，工人阶层敌视我，我偏要向工人阶层靠拢，这就叫觉悟！可别夸奖我，你该知道，我这人很有层次的！”陈雨柯满嘴跑火车，一边打字一边笑。
陈雨柯这人有个毛病，聊天的时候说了什么取巧的话，就一个人嘿嘿嘿笑得不行。和苏子夏聊天时，他就全程一边咬着被子一边笑，咬得羽绒被上全是口水和牙印。不过还是和苏子夏聊天有话说，打字之间，时间过得飞快。两个人你扯一句，我回一句，不知不觉地，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窗外的城市已经彻底沉睡。
“好啦好啦，好晚了，舍友都已经睡下了，我也要睡啦！”女孩在德国发来了拜拜的表情。她要下线了。
“好。”陈雨柯说。
苏子夏和别人合住一间公寓，这是陈雨柯知道的。慕尼黑大学的新学期还没开始，她现在去只是旁听，学籍还没入，自然没有资格和别人一起住学生宿舍。她现在的公寓在离学校三个街区远的地方，是她刚到慕尼黑时满大街去问的，每天早上坐巴士到学校要十五分钟，室友是个加拿大籍的黄发女生。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
陈雨柯地理学得不好，忘记迪拜是东几区了，不过地处中东，那块伸向印度洋的半岛上，大概和慕尼黑会有几个小时时差的样子。他侧着身子，也不闭眼，就这么望着一旁橘黄色的窗帘，没再数绵羊，没再数恐龙。
说来也奇怪，小恐龙们一旦不跑了，他竟然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他把原因归于：和苏子夏聊天，累着了。
和那个女孩聊天，他总是兴奋，总是累，没办法。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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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眠中，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敲门，陈雨柯朦胧间感觉到白光透过睫毛流进眼睛了。夜里定好的六点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响。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种敲打声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不过声音很轻，一直没把他吵起来。要知道，陈雨柯要是睡着了，不定七八个他闹钟根本听不见。在密训时，史蒂芬叫他起床都靠踢的。
敲门的人功力太浅。
他七荤八素地也不知道门外的人敲了多久了，抬头看了看表，6点26分。简单地算了个减法，他睡了三个多小时，这对平时的他是远远不够的，可联想到昨天睡的十几个小时，一中和，倒也差不多。
陈雨柯一边应答一边挣扎着坐起来，打开门，左手揉揉鸡窝一样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