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征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为林哲修补了战衣，不仅如此，还在许多细节部位做了升级。比如加大了飞行动力的同时减轻了战衣的重量负担，按照林哲的习惯将光刀改造得更适合他的手势，这样一来他的出刀速度会更快……
整个过程经历了整整40天，赫征牺牲了许多睡眠时间才改造完成。
等林哲过来看的时候，整件战衣又如初见时那般熠熠生辉。
林哲十分珍惜地触摸着鳞片一样的铠甲，如同触摸着圣物一般。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几乎热泪盈眶。
“试试看吧。”赫征平淡地说道。
林哲也不避忌，三两下就脱光了，迫不及待地想和他的战衣融为一体。
当战衣自动地贴合到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时，感觉自己就像和战衣一起重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激动地向前跑去，撞碎了前面的落地窗，双脚一蹬冲上了天际。
一下就消失在了低压的云层里，像个孩子一样肆意洒脱地挥舞光刀，又朝着练习场上的把子射了一记激光炮，各种性能几乎完美，绕了几圈才飞了回来。
“这简直太棒了！”林哲激动得都快控制不好情绪了，“我的战衣又回来了！”
“那是，你不想想是出自谁的手笔。”
“赫征，”林哲看向了他，“谢谢你。”
赫征却避开了他的目光：“那你就以出色地完成任务来报答我吧。”
“是的，我一定！”林哲满心欢喜地看着这身新战袍，“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出任务了，再不动动我的骨头就快生锈了！阿刃最近老是以我的战衣坏了为理由，不给我参加行动！我要给他看看我这幅武装，我又可以战斗了！”
林哲说着又要飞走，冷不防被赫征从后面拉住了手臂。
林哲回头一看，却见赫征闪过一丝落寞——他的眼睛依然矍铄，只是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林哲似乎读懂了什么，没有急着走了，转过身对他说道：“我去给你煮杯咖啡吧。”
很快，浓郁的咖啡味道在客厅里头弥漫开来。
林哲换回了便服，拎着两杯咖啡走到沙发，把其中的一杯递给赫征。
他还记得赫征的口味，以前一起训练的时候，经常要用咖啡提神。
俩人就窝在沙发里头，安静地握着手里温暖的咖啡杯，偶尔喝上一口。
难得这样安静的相伴，繁闹之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赫征倚在靠背上仰望着天花板，眼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间，他握住了林哲放在座位上的手。
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显得十分突兀，让人握得不舒服。
“真怀念我们以前的日子。”
“再怎么怀念，都过去了。”林哲轻轻地抽回了手，“你送给我战衣和现在的一切，我也会听从你的吩咐完成任务。我们之间，就只有这么多。”
林哲放下了咖啡杯，站了起来。
“青刃，你要看紧一点。”
“我会的。”
林哲带着他的新战衣，走的时候带上了门。
屋子里头空留咖啡的余味，渐渐地消散无踪。
林哲走后，赫征靠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梦里迷迷糊糊尽是过往的残迹——空旷的校园，温室的植物，月下的昙花，温暖的拥抱，妩媚的月色，远去的人影……
直到另一阵敲门声，把这些残像褪去。
赫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响指，门就开了。
存真推门，走了进来。
“你这屋子怎么了？被贼闯进来了？”
存真看到远处的落地窗被打烂了，落下一地玻璃渣。
“是啊，他还给我煮了杯咖啡。”赫征伸了个懒腰。
存真猜到是谁了，也就没再问下去，直接进入到今天的话题。
存真递给了一块数据芯片给赫征：“机甲战士变异的调查有了新发展。”
上次在隔离房间的时候，赫征和庄敏做了笔交易，将存真派到生命奇迹研究院做改良人基因变异的相关调查。
存真的主项其实是人类基因学，在化学、医学和药学方面都有所涉猎，还有一双堪比外科大夫的巧手，必要时做一台手术也没问题。
赫征相当信任他，派他过去就是要掌握生命奇迹研究院的第一手资料，并且逐步掌控研究院。
存真过去的4个多月，确实对调查这次基因变异很有帮助。
赫征看着各组花花绿绿的数据和剖析图，眉头渐渐地皱起。
“这次变异的是属于改良基因的第236组，是控制大脑神经中情绪和行为系统的一组。这是属于改良人特有的基因品种，使得大脑比自然人更发达，反应更快更协调。但是一旦失控，就会发生像那些机甲战士一样的疯狂行为。目前这组基因的变异原因不明，从死者身上提取的基因来看，变异的情况也各不相同，估计个体变化有所差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并不是偶发事件，预计这种变异会在改良人中陆续发生，第一代的优级改良人尤为危险。”
存真最后的一句话，透露出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这意味着，全体改良人的基因中都有这种缺陷，而改良程度越大就越危险。
这样一份报告，将改变所有改良人的命运，令他们从天之骄子瞬间变成了恐怖分子。
对于优级改良人占比99.8%的第七军来说，这种境况尤为可怕。
存真当然知道事关紧要，所以在向上汇报之前，他先找到了存真。
“呵，这件事要是曝光了出去，我们就会变成新一批的‘爱丽丝’。”
对人类生存产生威胁的，不论是AI还是改良人，人类铲除起来都是不留情面的。
“有这么严重吗……毕竟我们也是人类的一部分啊。”
“没发疯之前是，发疯了就说不定了。”赫征把数据芯片收了起来，“有什么特效药可以根治这个基因病吗？或者至少延缓病情发作？”
“哪有那么容易……”
即使是存真，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研制出治疗这种基因缺陷的药物，能发现病因已经尽了他最大努力。
“那在药物问世之前，这个秘密就得一直守着。”
“……不向上汇报，给大家一个预警吗？”
“这样只会造成恐慌而已，难道你要告诉他们，你的身体里头放置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发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应该有这个知情权。”
赫征叹了口气：“不是我要隐瞒，而是我懂人性。”
存真想象了一下这个重磅消息曝光后的种种后果，也就不再坚持了。
这样一来，谁会是下一个发作者，将会是一个未知之数。
“你能做的，就是尽快开发出治疗药物，我这里会全力支持。”
“我会全力以赴的。”
“拜托了。”赫征拍了拍存真的肩膀，“这关系到所有改良人的未来，连你我都不例外。”
存真只觉得肩负千斤重担，眉头深锁不展。
赫征又安慰道：“当然你也别把这事当成你一个人的责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着。我去煮杯咖啡让你缓缓神。”
赫征给存真换了个新杯子，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面对这种毁灭性的消息，他还是比较平静的，大有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淡定。
存真喝了口咖啡，心神也稳定了下来。
这段日子他承载着巨大的压力，终于有个人能和他分担了，只要赫征不慌，他也就不乱了。
“这咖啡豆不错吧？等下你带一包走，熬夜神器。”
“你呀，这是慢性自杀啊。”
“呵，谁在乎能活多久？人生已经有那么多束缚，熬个夜怎么了？”
“这么看来，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
赫征喝了口，总觉得自己煮得没林哲那么好。
真是奇怪了，明明是一样的咖啡一样的壶，怎么他就能煮得那么好喝？
赫征叹气道：“存真啊，我想找你要个药。”
“什么药？”
“有没有可以抑制费洛蒙这种激素的药？”
“神经病！我每天忙得要命了，别给我再制造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是认真的。”赫征又窝进了沙发里，“我不想要一些多余的情绪，这太影响我的效率了。”
存真斜眼看着他：“你后悔了？”
“不，我所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赫征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又感到一阵遗憾，“但即使我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我还是感到不爽。这种理智与情感的冲突，让我心神不宁。人类为什么要有这种多余的情绪呢？”
“如果人类没有这些情绪羁绊，那和AI又有什么区别？这是目前为止AI不能演算和模仿的，也不是单靠药物抑制荷尔蒙就能改变的。你应该庆幸，你还是个人类。不论是悲是喜，都自己扛着吧。”存真揶揄道，“既然你认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得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今天友谊的小狗死了。”赫征把脸埋在了靠枕里，“再见。”
“谢谢你的咖啡，我走了。”
存真起身回去了，顺走了两包咖啡豆。
过了一会儿，又有第三个人来敲门，这次是他的副官临央。
“进来吧。”
赫征已经从沙发上起来，换上了一身戎装。
“营长，是时候回办公室了。”
“知道了，走吧。”
再出门时，他又是那个目光坚定步履从容的年轻中校，背负着一身的阳光，也拖着狭长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