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着的,是和自己一样,让大脑意识进入到超级电脑里面的赫征。
对林哲来说,赫征一直是高山仰止一样的存在。
即使现在站在他面前,被他的目光这么盯着,林哲也忍不住寒毛直竖。
“真让人失望啊,林哲。”赫征唇角带着嘲讽的微笑,声音冷冽,“我赋予你那么深厚的信任,你却经不起敌人的诱惑,私自潜入机要重地。感觉就像是偷看丈夫手机的妻子……我们之间的信任到哪儿去了?”
林哲握紧了拳头,强行压下心里头的恐惧。
不可否认,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对赫征的做法存有疑问,但是因为本能的自保心理,让他一直恐于开口。但现在既然和他面对面在这里碰见,那么很多问题已经避无可避了。
他必须正视赫征,也正视自己的内心。
“你藏了这么大的秘密在这里,有人知道过吗?从最开始你对我们就没有坦诚,现在还要谈什么信任?”
赫征听了林哲的控诉,竟露出一丝苦笑:“真是小傻瓜,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当个平凡人,或许也会很幸福……”林哲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又坚定地看向了赫征,“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想知道事情真相,是非对错由我自己来判断,我不需要这种被蒙在鼓里的保护。”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一点。”赫征的笑意加深,眼神中透出一丝赞赏,“给你10秒钟时间,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时间宝贵,林哲也不客气了,直击问题的要点:“为什么在发生改良人基因突变的情况下,还要在人类社会推广基因改良?”
“亲爱的,任何社会进步和科技发展都是伴随风险的。发展人工智能难道就没有风险了吗?在‘爱丽丝暴动’事件之后,人工智能有退出过人类社会吗?”对于林哲的质问,赫征不以为然反以为傲,“风险是必然的,人类基因进化也是必然的。我只是利用科技将进化加速了一百万年,并且让每个普通人都能分享这项科技成果,让它不会被特权阶级所垄断。这难道不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吗?全人类都该对我感激涕零。”
对于赫征的解释,林哲并不买账:“少用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糊弄我,我所认识的赫征,可不是会对人类社会默默作出贡献的人。”
赫征摊了摊手:“那你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林哲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没猜错,你在利用他们做一场庞大的人体实验……”
“哦呀,是我小看你了呢,小哲。”赫征的笑容冷了下来,“继续说。”
“改良人的基因变异不可逆转,越是强大的人,越有这方面的倾向……包括你在内。”林哲回想着青刃当时的痛苦,就无法抑制心头的悲伤,“所以存真才会那么绝望,因为他也毫无办法!你想在大量的人体实验中寻求找到解决方法的可能性,你并不在乎这之后会死多少人!也不在乎人类社会会变成什么样!”
林哲激动地朝着赫征嘶吼,赫征却一直保持微笑,耐心地听他吼完。
等林哲平静下来之后,赫征伸出手,擦了擦林哲眼中的泪花:“即使这样,我也没舍得让你变成改良人,看我对你多好。”
林哲打开了他的手,恨恨地骂道:“刽子手!”
“你说得没错,我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人体实验。这场实验会把人类社会带往何方,没人能够预料。我并不关心这些,人类社会与我无关,我从来就不属于那里。”赫征这才开始对林哲说实话,语气充满了淡漠,“我是在实验室里出生的,一生下来就不被当成‘人’对待,而是个有研究价值的实验体,到现在依然如此。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考核,与人工智能下棋,领导第七军完成最危险的任务……这些其实都是在我身上做的实验,测试人类的最大潜能能到达哪里。你说,像我这样的实验体,怎么可能对外面世界的陌生人产生共情呢?”
林哲听着赫征面无表情地说出内心的感受,心里十分疼惜却无法认同。
“虽然你没有和外面的世界有过多接触,但是你在这里读过的那些美好的诗歌,听过的那些动人的音乐,看过的那些精彩的画作……统统都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啊!你所喜欢的那些东西,难道不能引起你情感的共鸣吗?如果人类社会消亡了,那些我们所喜欢的东西,也会随之消失了……”
“林哲,我想你有些误会了,我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是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不是给外面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的……我并不认识他们。我所认识的朋友,是青刃、擎天、存真、飞鸟和良翼,或许现在还多了一个你。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世界。我是不会看见你们慢慢地等着基因突变的。林哲,我们这些所谓的优级改良人能活到现在,中间经历过什么,你是无法理解的。所以不论你多么恨我,只要有希望能够拯救大家,这件事我仍然要去做。”
“青刃、擎天、存真、飞鸟和良翼……还有你,你们也是我的世界……”林哲痛苦地闭上了眼,“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拯救你们了吗?”
当年是爸爸创造了这些改良人,然而没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就撒手人寰,当然也不会看到他们现在的惨状,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也不是毫无办法……还记得‘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计划吗?”赫征说道,“我想你爸爸当年就发现了基因突变这个问题,虽然还没解决问题就去世了,但是有一部分的研究成果,当时是被‘地下城’的人窃取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哲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那么问答时间就此结束。”赫征又恢复了狡猾的笑意,“外面那个叫飞火的,一直在攻击服务器呢。我给你3秒时间逃脱,逃脱不了的话,就一辈子困在这里吧。”
赫征说完之后,他的影像刷一下就消失了。
林哲回过了神,房间里的大门正在快速地关闭!
“赫征!你个混蛋!”
林哲气得大骂,赶紧乘着那道光往回飞去!
前面的大门已经快要阖上,细微得只剩下一条门缝……
林哲只要咬紧了牙关,硬着头皮往前冲去——
那速度快得好像全身都在燃烧,要把他烧尽了做燃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哲几乎不敢睁开眼睛,因为白光闪耀得让他睁不开眼。
只能听见耳边如刀刮过一样的气流声,快要让他的脑袋爆炸!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管往前冲去,意识像是被燃成了灰烬。
“咻”一声冲出了堡垒,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离开了满眼的白色,突然回到了黑暗之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耳边嗖嗖的风声也不见了,登时一片宁静。
像是漂浮在太空之中,迷失在异世界里。
“林哲!林哲!快醒醒!”
好像是谁在拍打自己的脸,林哲真是被拍烦了,不得不睁眼看一下到底是谁。
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男人在焦急地看着自己,但是脑子还在当机之中,竟然想不起他是谁……
看到他醒了过来,男人终于停住了拍打,松了一口气。
“还好醒了……再晚一点你就要变成植物人了!”
植物人……?
在说自己吗?什么时候又受伤了?
“我怎么了……”林哲微弱地问道。
他像是刚刚经历了最残酷的体能训练,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记不清楚事情了吗?”男人继续在他面前念叨着,“没事,刚回魂是这个样子的,等会儿就会恢复了。你进去了46秒,应该不至于大脑受损,慢慢会想起来的。”
男人觉得林哲没事了,就没再理他,转身去拆开他的那些装备。
“进去了……46秒?”
留下林哲一人还在恍惚之中,念叨着飞火刚才说的话。
渐渐地,呼吸平稳了下来,抹了把脸,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
冷静下来之后,脑海之中白色的迷雾缓缓散去,记忆就像石头浮出了水面。
刚刚在“黑色堡垒”里面发生的事情,像一幕幕画面变得清晰。
“飞火!”
林哲突然大喊他的名字,把飞火吓了一跳。
“怎么了?”
林哲像弹簧一样从靠椅里头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飞火的手:“他发现我们了!快跑!”
“我知道,”飞火应道,“我正在收拾东西撤退。”
飞火在超级电脑里头和林哲失去联系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别收拾了,再晚就跑不了了!”
两人匆忙地带上了一两件随身的武器,离开了飞火的公寓。
两人决定去停机坪开走一辆速度最快的战机,离开第七军的营地。
“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到那里,我估计赫征会很快下达抓捕我们的指令,那里会第一时间被封锁。”
然而刚走出公寓楼不远,迎面就走来了良翼。
“哟!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这是要去哪里?”
林哲的家不在公寓楼这边,平时是很少过来的,看起来有些稀奇。
两人见到良翼,心里暗道不好,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碰上他?!
“你们俩怎么了?怎么一副被捉奸的表情?”良翼看他们两个脸色紧绷的样子,坏心眼地开起了玩笑,“难道要去哪里做什么坏事?”
谁知林哲不但没有反驳,反而大方地挽起了飞火的胳膊:“我和飞火有些私事要聊,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说完就拉着飞火,大步流星地从良翼的身边走了过去。
良翼站在那里,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惊讶得合不上嘴,许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是跟我说要等青刃的么,怎么跟那个哑巴走了……”
几阵凉风吹过,良翼越想心越酸,越想越不忿。
就在这时,他的手表“嘀嘀”地响了起来,像是有紧急任务。
他不耐烦地举手一看——
【第七军全体成员注意!第一战队成员林哲和飞火,于今晚私自潜入了信息中心,窃取了我军机密资料!如见到此二人,请即刻逮捕!】
“我勒个去……”
这下,良翼的心彻底地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