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站在高台之上。那高台是为了呼贝特意搭建的,上面摆着一张金光闪闪的大椅子,是山凉历任头领的御用宝座。其次,椅子旁边还摆着一根双炽鸟的翎羽和一顶毡帽,那是一会儿的加冕仪式需要用到的东西。双炽鸟是山凉的庇护鸟,但扎克等族人并不知道那鸟长什么样子,他们所知道的,或许都是来自传说。但这并不影响族人对双炽鸟的顶礼膜拜,那是一种信仰,没人敢强制地剥夺。
扎克看了看那伊,那伊冲他点点头,随即扎克面向族人,义正言辞的大声宣布:“今日,是我山凉大喜大贺之日,我们的少主呼贝已经十八岁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山凉即将迎来一位新的头领,山凉再也不是群龙无首的境况了,大家请用诚挚的心,欢迎我们的头领呼贝。”
呼贝走上前去,双手缓缓升起又在落下,一副大将之风。他还是不是用余光瞥见格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转过头朝她一笑,但格桑却没有理会他。他两个的确是青梅竹马,但如呼贝自己所说,二人也的确从小吵到大,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
只是呼贝从来就没有因为与格桑的那些事情而讨厌她。他永远也不会因为她是青木族秘术的唯一传人而疏远她,即使她曾经用那些讨厌的虫子吓过他,但他知道,格桑是孤独的女孩。因为寂寞,才会形成那种性格,因为害怕,才会随时带着蛊虫。
但和呼贝在一起的时候,格桑大多时候还是很洒脱的一个人,并不似外人看来的那样阴冷。她的阴冷,只不过是她给自己穿的一件防护衣而已。但知道这个的人,却只有呼贝和六儿,还有他母亲和舅舅而已。
于是想到这些的时候,呼贝总是觉得很心疼她。当然,这种心疼在二人吵起来的时候会隐匿无踪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至于是何种情谊,呼贝从来没有弄清楚过,他只知道,格桑会一直呆在自己身边。他也会一直呆在格桑的身边,因为除了他,他不知道谁还会和她那样坦诚的相处。
呼贝收回眼神,看着族人。扎克拿来毡帽,并将翎羽镶在毡帽上,对着族人再一次大声宣布:“新头领继位,行虔诚之礼。”
底下的族人皆单膝跪下,一手放在胸前,微微低头虔诚之至。寂紫一行人见状,刚要入乡随俗,却被突然齐刷刷猛地站起来的人群吓到。
那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只见他们由刚才的默默虔诚之姿瞬间转换为歌舞升平,寂紫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不过,好在人群众多,他们也并没有被谁发现,于是转而又随着起舞的人群一起跳了起来,没办法,谁叫他们时运不济遇上了呢。
不过寂紫他们只是来借宿的而已,遇上这么个境况,却有些难以开口了,众人玩得正欢,不可能贸然就前去说出那样的话来,一切等到这场盛会结束再说。
于是他们开始跟着那些少数民族的人一起跳了起来。少数民族的舞蹈大多动作简单,容易学会,而且跳着跳着,很容易就和上歌曲的节奏。秦暮和阿南更是兴致颇高跟着一起哼哼唱唱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而纪天言似乎对这个很苦手,在那里胡乱的动着可就是跟不上节奏。寂紫走过去,牵起他的手,用自己的步子带动他跳了起来,不过还是好一会儿才跟上节奏。但牵着寂紫的手,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来的自然笑容,他便觉得,世间所有都不过如此。
身后起伏的人群全都身影模糊,人生鼎沸也似乎在他的世界中变成寂静无声,整个世界似乎在他的眼里就只有他与寂紫两人而已。他看见她发至内心的笑容,和她时不时回头看着他督促他跟上她的步伐时的认真神情,不由得笑意漫上眉梢。
纪天言开始觉得,这歌声很美,这场面也很美,所以他莫名的咧嘴,跟着寂紫,跟着许多人一起融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盛会。
而此刻站在高台之上的呼贝觉得头上戴着毡帽很不舒服,刚想要摘下来的时候就就被格桑一把抓住,“那伊阿妈说了,这帽子要戴到你把翎羽献给你心爱的人才能摘下,要不,你现在就给我?”格桑也只有和他才会开开玩笑什么的,不过,她心里面其实也是很希望呼贝会给她的,但这只是她的希望,她现在还不能决定他的决定,不,是永远也不能决定他的决定。
呼贝坐下来,叹气道:“格桑你不是说了,等我不知道选谁的时候,才会选你的吗?你难道忘了,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想要我选你?”
“哎哟。”呼贝被她一拳砸在头上,嗷嗷叫着疼。但格桑只是耸耸肩,一副不屑的神色,“做你的大头梦,我只是不想到时候你打光棍而已。”
“哟,是吗。”他站起来,望向人群中,眼里突然放出一丝光彩,扯着嘴角笑了起来,“那你就多虑了。”说完他几乎是一阵奔跑,消失在格桑的跟前。
“喂!”格桑当然知道唤不回来他的,索性就不叫出接下来的话,暗暗摇头看着呼贝的人影淹没在人群中。
纪天言多想就这样一直跳下去,看着寂紫这样一直笑下去,他似乎许久没有看见她那样放心的笑容了。冥山回来的那天,他知道她只是在强颜欢笑,他知道她只是不想要他们担心而已,即使受了伤,即使历经磨难,也从不开口说一个字。
他不知道寂紫的释然,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这个世界真正恢复安宁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似乎太过遥远了。他不知道到底还要等多久,他只是希望寂紫在现在,也可以放下心防,像如今这般,笑得随性自然。
可是这画面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一个人打破。就像平静的湖水被扔进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水花,遮住了纪天言的视线,他再看不见寂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