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里的乞丐们自然也不例外,过节的几天,他们不再外出做“生意”了,有的回乡探亲,没有家乡亲人可探的则聚在他们的据点里,打牌、喝酒、用各种方法消遣,让自己轻松的度过这几天。
城郊的一处废旧仓库的门口,一个破烂的炉子上煮着一锅吃食,照看炉火的是一位年约四十五六的中年妇女,她的衣着普通,虽然没有什么补丁,但从面色上来看,她生活的不是很富足。
仓库里支了一张桌子,四个男人围坐在桌子旁打着扑克牌,他们的衣着随意,言语污秽,高声大嗓的出牌,赢了的开心大笑,输了的骂骂咧咧。
十多个孩子散在仓库的四处,或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弹球,或独自躺在角落里昏昏大睡,其中一个没有双腿的孩子仰躺在离桌子不远的一个角落里,透过彩板墙上的小窗户仰望着天空。
这些孩子之中,缺手缺脚的不止他一个,不过,像他这样缺了双脚的,的确只有他一个。
打牌的成年人中的一个瘦子瞟了一眼这个孩子,对桌上的一人说道:“那小子还想死吗?”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千古难事唯一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说话的人是个留着连鬓胡子、粗粗拉拉的男子,他嘬了口香烟,甩出了一张牌。
“要不说,人不能活明白了,否则,只能给自己找罪受。”一个微胖的男人接茬道。
“可不是,所以我才当机立断,等他全明白了,没准儿就寻思着逃跑了。”连鬓胡子的眼里露出凶光。
突然,仓库的门被拉开,走进来的不是在外面煮东西的中年妇女,而是一位衣着考究、精神奕奕的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的头发略有花白,通常的人会对白发进行漂染,以显得年轻些,可这位似乎是不介意那些白发显出他的苍老。
男人笑呵呵的走进来,对着几人一拱手,说了句拜年话。
连鬓胡子认得他,胆颤却满脸堆笑的回应着,并跟其他三人介绍说,这是“新秩序”的郑老大的大伯父郑天啸,也是有名的赌神。
其实,赌神纯粹就是敬语,其本意就是千王,四个人顿时心中发寒。
郑天啸,人如其名,真是整天都在笑,他笑呵呵的走到连鬓胡子身旁,“闲来无事,找吴老板来耍两把,呵呵呵。”
不言而喻,这是来趁机敲竹杠的,而且,这个连鬓胡子去年跟贺老大一起与这个郑天啸玩过两把牌,结果输得一塌糊涂,欠了几千块,只不过因为郑天啸的行踪不定,他一直没能还上账。几千块对他不算什么,对郑天啸也不算什么,可赌账就是赌账,必须得还上,这是规矩。连鬓胡子让一个人去拿钱,但郑天啸笑着说:“大正月的还账,多不吉利,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在乎,我老人家还避讳呢。”郑天啸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牌,笑道,“我这个人看到牌就手痒,玩两局吧,没准儿,我还要倒贴你几千呢。”
怎么可能,连鬓胡子用脚趾头都能预料到结果不会是郑天啸所说的那样,在他刚才见到郑天啸时,本以为他是来要旧账的,可就目前来看,他是要账上加账的。
没办法,他们的贺老大跟郑老大的交情好,而且,听说最近郑老大帮了贺老大的一个大忙,所以,没处说理了,只能认头替老大补人情了。
胖子眼疾手快的站起来,毕恭毕敬的给郑天啸让座,其余的人只能怒视他一眼,也无奈,谁让自己的手慢呢。连鬓胡子一使眼色,胖子忙说道:“我去买点酒菜回来,没想到有贵客来,只让曲嫂随便煮点儿东西,不能招待人呐。”
“别废话了,快去吧。”连鬓胡子轰走了絮絮叨叨的胖子。
既然是千王,人家的手段能让他们几个普通人看出来吗?连鬓胡子也懒得去费心,算了,爱咋咋地吧,不过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去老大那儿报销啊。
牌局开了,却比刚才安静了许多,残腿的少年觉得来者是个大人物,否则,不会让那几个混横的家伙那么老实,他不禁将呆滞的目光由天空移到了牌桌的方向,又听到旁边那几个孩子中,低声叨念着,来者就是江湖有名的赌神之类的话语。
忽的,一张牌飘落到地上,什么意思,少年不知。虽然还是少不更事的年龄,但漂泊多年,江湖上事情他还是能略之一二的。这位老者不是个赌神吗?怎么会出此纰漏。
片刻,少年将身体移到了一个方形的能够滑动的板子上,自从没了腿脚之后,这块能滑动的板子就成了他的腿脚。
少年滑到了郑天啸的身旁,滑过之后,地上的牌不见了。
郑天啸依旧在笑呵呵的与连鬓胡子等人玩着牌,似乎没有去看那个残腿少年。
几把下来,连鬓胡子的账数加了个零,这让他有些吃不消了,不算热的冬季,这废旧仓库里也没有什么供暖设备,但连鬓胡子冒出了汗。
郑天啸将牌一推,“呵呵呵,”他还在笑,“再继续下去,好像有些欺负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哪里哪里,”连鬓胡子恭敬的应和道,“您这么有名的赌神能跟我们这些小辈玩一玩牌,简直就是抬举我们,让我们将来也有吹嘘的资本啊。”
郑天啸敛住笑容,连鬓胡子一怔。
但连鬓胡子的反应快,他忙说:“这钱呢,我手头确实没多少,先给您八千,吉利数,剩下的,是您来找我呢?还是通知我给您送过去?随您。”
“这点钱,不急的,不急的,”郑天啸恢复了笑容,“我最近缺个使唤的人,你这儿的孩子多,若是随便给我一个,这账就那么算了。”
“您随便挑,想要谁,尽管开口。”连鬓胡子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在他看来,人比钱贱,一个小叫花子能值几个钱啊。
郑天啸环视了一下仓库里的孩子,除了那个一直盯着他的残腿少年,其余的没有一个瞅向他,都在那儿自顾自的玩着。
郑天啸“呵呵”的笑了一声,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双腿残废的少年。
连鬓胡子一看,差点儿要笑喷出来,原以为他郑天啸会选个手脚健全的,没想到,竟是选了个残废,这不就更不值钱了嘛,况且,这个残废的还是个不好管的。
“小锋!”连鬓胡子大声喊道,“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跟郑老先生走吧。”他又朝外喊道:“曲嫂!曲嫂!你帮着小锋一起收拾,别多……咳咳……别少带了东西。”
曲嫂应声进来,她垂直双目,将小锋的几件破烂衣服裹紧一个包袱中,她不敢多给些什么,只是红着眼圈的对其嘱咐了两句。
郑天啸站起身来,连鬓胡子忙请他留下吃饭,郑天啸呵呵几声,往外走去。
小锋立刻将包袱往身上一背,用双手一推,滑到了郑天啸的身边,仿佛是担心自己晚一步,这位老爷爷就后悔了,换别人了。直到小锋跟着郑天啸离开了这间破旧的仓库,且走出去一百多米的时候,他才略感放心。
路上,郑天啸笑呵呵的问道:“听他们叫你XIAOFENG,是那几个字啊?”
“我不识字,应该是这个‘锋’字吧。”小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大小的布头,“曲嫂说,这是从裹着我的襁褓上裁下来的,应该是我父母给我绣上的名字。”
郑天啸拿过来,“呵呵,我的侄子也叫小峰,只不过,他是山峰的峰,你这个是锋利的锋。”
小锋第一次知道了FENG字有不同的写法。
“你姓什么?”
小锋摇了摇头。
“呵呵呵,这样吧,你就跟我的姓,只不过不能叫郑锋了,否则感觉像是跟我侄子重名了,也不好区分,嗯,你就叫郑小锋吧。”
第一次有名有姓,郑小锋倍觉开心。
他们走到了大路旁,郑小锋看到了路边停靠着一辆车子,车子很大,像一辆公交车,可又不完全像是,车头不像,车体也不太像,因为车的窗户没有公交车那么大,而且,看不到里面的座椅。
郑天啸用遥控器打开了车门,车尾的一道门缓缓的抬起,郑小锋看到了车里面的情况。
这是什么车啊,里面有床、有桌子、有沙发、还有柜子。
车门彻底打开后,郑天啸继续操控着遥控器,不一会儿,车底板探出了一块金属板,慢慢的搭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坡道。
“上来吧,小锋,以后我会教你怎么操作这些的。”郑天啸一边对郑小锋说着,一边先走上了车子。
待郑小锋上了车,郑天啸将车门关上了,他打开一扇门,“洗个澡吧,还有,把你的衣服扔这里。”郑天啸拿了一个垃圾袋丢在了郑小锋的面前,他又打开一个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一套新的衣服,“这个是新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凑合穿吧。”
郑天啸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郑小锋,疑虑的说:“你能自理吧?”
郑小锋连连点头,他害怕这位老伯后悔要他,再把他送回那个人间地狱,那样的话,他就真的只想一死了。
“伯伯您放心,我不仅能自己照顾自己,还能照顾您,”他环视了一下车厢,“嗯,只要您教我该怎么做,我就能学会。”
“呵呵呵,你别担心,因为我这个人不会照顾人,既然你自己没问题,那就好了。”郑天啸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眼中流露出些许喜爱,“洗澡你会吧。”
“会,会。”
郑天啸将如何控制冷热水的方法告诉了郑小锋,又说道:“去洗吧,蓝色的那套洗漱用具是你的,白色的是我的,别用混了。”
“不会的,不会的。”
郑小锋从木托板上移下来,拿着垃圾袋,用两条残腿“走”进了卫生间。
“把你那个包袱也丢了吧,一会儿去给你买些新的。”郑天啸在卫生间外面喊道。
郑小锋听话的将包袱以及身上的又脏又破的衣服一股脑的丢进了垃圾袋里,然后半开卫生间的门,将垃圾袋放在了外面。
郑天啸将垃圾袋、连同那个破旧的木托板一起丢出了车子。
郑小锋打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从莲蓬头落下,轻柔的洒在了他占满污秽的身体上,他感觉自己上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