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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4月23日

晚上,宿舍里只有我和吴有才。此刻,他又哼哼唧唧地唱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嗓音嘶哑,含混不清,如破旧鼓不起风的风箱,声音嘈杂不堪入耳。吴有才胖圆脸,小眼睛,厚嘴唇,皮肤黝黑似非洲人,个子奇矮如武大郎。他口齿不大流利,吐字不清,激动的说话还有点口吃。小时候给老师背书时,把“小鸡爱吃米”背作“小鸡爱吃你”。老师以为他是故意捣蛋,给了他一巴掌,让他重背。他捂着发烧的脸,依然背作“小鸡爱吃你”,老师又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捂着红肿的脸,他还是背作“小鸡爱吃你”,老师这才明白错怪了他。正因为如此,班级表演节目和技能过关时,只要他一登台,如同见到笑星,大家全笑成一片。可他偏偏没半点自知之明,特别喜欢上台表演,经常自告奋勇,毛遂自荐,真可谓勇气可嘉。他常对别的同学说,抓住机会就要上台锻炼锻炼,为此得了个绰号“吴锻炼”。

吴有才虽不高大,却挺能吃的。那次他拉上我一起去街上一家饭店吃自助餐,我们俩都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可以随便吃的美味佳肴,平日里的斯文被抛到九霄云外,全露出一副贪婪相。摆在前面的都是素菜,我一样夹点,看到荤菜时盘子已满了,好不后悔。平时总觉得好菜没吃饱,好像那些美味从来就不会让人填饱肚子似的。这次才两盘菜,我就再也吃不下了。吴有才又吃又喝,两个钟头了还不起身。直到第五盘菜吃了一半,他才打着饱嗝站起来。我们要走时,服务员拦住了吴有才,说盘子里菜没吃完要罚款十元。吴有才火了,欺负俺不能吃啊!他转身走到餐桌边,三下五除二就让盘子底朝天了。我正要拉他走,没想到他拿起盘子又奔到菜柜那里夹了满满一盘鸡块,狼吞虎咽地吃完,这才算解了恨。

吴有才是班里的老大哥,他在初三整整呆了四年才考上学校。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要是在农村,孩子早就满地跑了。你说,他对终身大事能不急吗?可急归急,尽管经过多次“有言的寻求”,现在仍是案板上的擀面杖——光棍一条。他去年追求他的女老乡,那可是个长相标致、才艺俱佳的班花一朵。可想而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太自不量力了,而他的求爱方式也够让人捧腹了。那天晚上,他把女老乡叫到教室外说:“我给学校请个假,咱俩相跟着回家去。”那意思不言自明,对方自然一口回绝。吴有才显然生气了,“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为啥平时对俺那么好!”对吴有才当时的话流传更广的还有另一种版本,“愿意不愿意,不愿意滚!”同学们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一时成为笑谈,偌大校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这段罗曼史的。有一次,那位女同学在讲台上做弹唱汇报表演时,后面一些男同学直喊吴有才的名字,并你一句我一句念叨着那句“愿意不愿意,不愿意滚”的经典台词,班里女同学也盯着他吃吃地发笑。

有一天他去打饭,正好有几个青春靓丽、花枝招展的女同学蹦蹦跳跳、说说笑笑从他身边过去。如同猫儿闻到腥味,他紧跟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小声重复着听到人家谈话的一言半语。直到目送人家拐弯看不见时,他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叽叽叽叽咕,叽叽叽叽咕,叽叽咕咕个啥呀!”直到吃饭时,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

对本年级的女同学无望后,他又向低年级搜索目标。也许是那些被大家简称为“音特”、“美特”的特招班同学性格外向好结交吧,他竟当真结识了一个声乐特招生。那女孩个子不太高,长得还算漂亮,戴着一副眼镜,有点像电视剧《渴望》里的肖竹心。一天晚自习时,他和那个女孩在操场约会,被跟踪而至的班长等人抓了个现行。班长向他索要十元封口费,说连同吴有才和那个女孩刚好五个人每人一瓶果汁。吴有才把班长拉到一边,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拿出六元钱说:“你们三人去喝,我们俩就免了。”过了几天,他邀人家去饭店吃饭,在饭桌上,他一本正经向那个女孩子求婚。这个女孩只是无聊时和他玩玩,压根就没喜欢上他。听到女孩无情拒绝的话语,吴有才这次却表现得颇为大度,他叫来服务员一个劲地专拣贵的菜点,弄得那女孩怪不好意思的。但没等菜上齐,就说自己上个厕所,随后便消失得无踪无影,“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快九点时,黄杰几个人回到宿舍。吴有才正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没发现有人进来。黄杰凑到跟前抢了一张纸片大声叫嚷,“看,有才同学写的什么?”几个人跑过去一瞧,“爱神,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我打趣说,有才同学找不到,让咱班五十个同学打着手电筒帮他找。大家哄然大笑。谁料有才结结巴巴回敬道:“云云冰,你自己都顾……顾不上、还顾别……别人!”我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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