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对不起是她们母女欠了苏夫人的，虽然迟了二十多年，到底，还是被她给说出来了。
奇迹般的，苏夫人的眼泪却是马上就止住了，还撑着桌子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
“是的，替我母亲向您说声对不起，她不该在苏元祥已经结婚的情况下，还和他在一起的。就算是以爱情为名，这也是不对的。”苏婷没有被苏夫人的那个样子吓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仿佛说的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无关的问候。
倒头来苏夫人自己，反而有点站不住了，撑着桌子的手在微微颤抖者。
说到底，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一切又关这个小女孩什么事？她母亲冷淡不理人，苏元祥对她又是很保护，自己却把怨恨都发泄在这个小女孩身上了。
想起过去十几年，苏婷在苏家过的那些日子，苏夫人倒是第一次感觉到愧疚了。三个大人造的孽，让一个小孩子承受，也难怪，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这么想着，苏夫人的心情就复杂了许多，她重新坐下来，苏婷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其实我今天找你，本来是不安好心的，我想告诉你这件事，让你以你母亲为耻，让你心情混乱。”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不觉得，自己母亲所做的事情，是对的。”看苏夫人惊讶的望着自己，似乎是不相信，苏婷又加了一句：“是真的。”
苏夫人倒是真心的笑了，“我忘了，你一直都是一个早熟的孩子，而且很懂事。要论起以前，那句对不起应该是我对你说的。”
苏夫人此刻看着苏婷的眼神，放佛就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了，那样的慈祥和蔼，“要真说起来，虽然若漪比你漂亮聪明鬼主意多，但是单单作为父母，我更喜欢的倒是你这样的孩子了。
“我们结婚之后，我才知道，苏元祥其实爱的另有其人，但是那个时候我是真心爱着他的，又觉得既然已经结婚了，过去的一切，譬如昨日死，也就没有太过于追究，只要他以后，专心地爱着我一个人，我想一切都没问题的。”说到这里，苏夫人神色却是改变了许多，闭了闭眼睛，一脸痛苦的样子，“没想到，我却是高估了自己，始终，在苏元祥的心里，都是你的母亲最重要。”
“你母亲始终都没有跟他断了联系，甚至在我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苏元祥却提出了要跟我离婚。那顿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到现在也都还不知道。唯一所知道的却是，你母亲离开了，苏元祥为了找他也跟着离开了。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呢，后来他们再度出现的时候，苏元祥却是看起来苍老憔悴许多，你母亲却是更加的美丽，只是也更加的沉默，神色之间十分的忧郁。”
苏婷这会儿其实没有继续追问或者逼问，苏夫人自己，倒是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有些话也是放在她心里太久了，一直憋闷着，不说出来实在是不舒服。
现在，儿子女儿都不理她，她的身份，也注定了没什么朋友，整天闷着，都快发疯了。
“正好那个时候，他们是带着你一起回来的，一开始我也没太在意，所知道的版本无非也就是，你母亲终于受不了了决定离开他，而苏元祥所谓的重视爱情，居然要放弃我放弃我家里的一切跟着你母亲离开。最终，你母亲有了孩子，苏元祥也舍不得钱财权势，所以终于还是回来了。
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你们倒是名符其实的，成了苏元祥养在外室的人了，我害怕他再提离婚，也不敢反对。不知道的却是，也是在一次无意中，我居然知道了，你不是苏家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苏元祥的种。”
哈哈哈，苏夫人仰天长啸三声，差点就，吓到了茶室里其他的客人了，“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苍天有眼，报应啊，他一辈子这么对我们母子三人，靠着我父亲才能发家，最终却想抛妻弃子。没想到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最终，他真心相待的那个女人却爱上了别的男人，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好像一开始，你母亲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他们相爱之后，才知道那个事实，所以她才会离开的。离开以后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却坚持要把你生下来，苏元祥就做了那个冤大头了。就算，就算是这样，他心里也只有你妈那只狐狸精，对我，对我是不屑一顾的。”
说到最后，苏夫人的声音差不多都哽住了。
苏婷听得是一愣一愣的，精神都开始有点恍惚了，还真是狗血无聊的情节啊，跟那些港台肥皂剧差不多，只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就会发生到她身上？
看戏的时候会觉得爽快，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心里就非常的不是滋味了。
“那个男人，我是说，我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苏夫人无辜的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真的没有骗你，你母亲后来爱上的是那个男人，那双水晶鞋就是他送的。往后的日子里，她总是那么的忧郁，不是因为我和苏元祥，她只是——”
停顿了一下，苏夫人才接着说：“只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才会一直都不开心。真的，你母亲的死，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苏若羌。”
二哥？原来，他也知道这件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其实她不是他的妹妹？于是苏婷也就可以理解了，为什么有的时候，会觉得苏若羌对她的态度这么奇怪。
苏婷的情绪当然有点不稳定了，不过也没有多说，只是对着苏夫人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起身准备离开了，耳边，却听到那个女人喊了一声：“等一下。”
苏婷站住，回头看，“你还有什么事吗？”
眼里，几乎是已经带着不耐烦了，郑板桥说难得糊涂，其实她是宁愿不知道这件事的，要不然现在心情也不会这么的复杂。
苏夫人小心翼翼的笑着，几乎是带着讨好的意味，“我告诉了你这么一个大秘密，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帮我一个忙？”
懒得理她，苏婷只是以眼神催促着，让苏夫人将事情的详细讲过讲清楚。
这才知道，凌潇然为了帮她出气，居然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也难怪，最讨厌她的人，居然会放下身段来找她了。
看着苏夫人眼里的祈盼，苏婷假意思考着，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苏夫人几乎以为没有希望了，她才淡笑，“好，我会跟他说的，只希望，以后我们之间可以再无瓜葛。”
好不容易撑到下班，苏婷却是打了一个电话给凌夫人，只说自己要加班，让她帮着去接饭饭，并且照顾了几个钟头。
然后，苏婷开车回到了她的房子所在的那个小区，一回到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房子，马上冲进卧室打开柜子找出了母亲留下来的那双水晶鞋。
望着那双被她擦拭的闪闪发亮的水晶鞋，苏婷的心思真的很复杂，她没有想到，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小的时候，总是看到母亲的一脸愁容，看着这双水晶鞋发呆，苏婷一直以为水晶鞋是苏元祥送的，母亲是被苏夫人所逼，所以才会一直那么的忧愁，最终，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说真的，很多时候她甚至会仇恨苏夫人，不止是因为这些年她在苏家受到的虐待，更是为了母亲，再如何，那是生她养她的人，血浓于水，苏婷对她还是十分有感情的。
可是她的一生却是这么的悲惨，最后的十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见到她笑过，这些，苏婷都是归罪于苏夫人的。
没想到事情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的，她不是苏元祥的孩子，那个母亲为之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和女人的纯洁名声的男人，居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而苏元祥之所以一直对她这种态度，只是因为母亲的移情别恋，看着她，等于看见自己心爱女人的背叛了。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索性，就听之任之，放之不管了。
苏婷突然就有点理解苏元祥了，也觉得他其实还是有点可怜的，难怪母亲临死之前会交代叫她一定要对苏家好，报答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