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到了北京,王理安脸上总是泛着淡淡哀愁,在这小资纵横的咖啡厅倒是也相得益彰。小严自然是去忙自己的事儿了。机票其实已经瞒着他订好了,出走美国势在必行。王理安身上独特的特质,例如特别的记忆力和判断力让薛城北一时欣喜。
再也没想到女人会多愁善感到因为一个人而影响到一个城市之巨。“这也算爱屋及乌吗?”他听到王理安悄悄跟他说:“我不喜欢北京。”皱着眉头反应了好一会儿。
提亚迟到了一个钟头。王理安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和李佑朗的故事。其实他并不想听。无非等待,依赖,虔诚与背叛。在他看来,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谈恋爱,合适便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没必要做这个样子。
但他没有说什么。王理安讲,他就听。
所以提亚迟到的一个钟头就显得更加可恶。
“你好,这位就是王理安?”提亚是自来熟,不像其他高官情妇是气质型。王理安愣了一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又转头看了一眼薛城北。薛城北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但没有理会。
跟在提亚身后有一个陌生面孔。薛城北一看见她,心里咯噔一下。太中性的装扮,几乎“安能辨我是雄雌”。他试探地看了提亚一眼,提亚似笑非笑作为回应。“这是艾拉。是我的……小妹妹。呵呵,她跟你一样,都姓王。哈哈。”提亚说着没营养的笑话,缓和着现在越来越冷的气氛。
薛城北注意到艾拉从见到王理安的第一面开始就目不转睛。王理安或许也注意到了,一直拿眼神向他求救。这时艾拉向提亚使了个眼色,悄悄点了点头。提亚马上笑着提议:“哎呀,这都中午了,咱们也该去吃饭了吧。”果然提亚把中饭地点选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王理安拖在最后面,轻轻拉着薛城北的衣角。他感觉到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她笑笑,轻声在她耳边说:“没事儿,就是吃个饭。”
吃个饭之后的事情。很久之后薛城北再回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下意识地避开。他没有办法忘记王理安惊恐地眼神,和一秒之后视死如归的笑容。
两点钟,她被艾拉带进房间。五点钟,艾拉从酒店出来。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几乎颤抖着打开了酒店房间。王理安****着趴在柔软高级的床上,手被绑着,旁边还隔着各种小道具。他皱了皱眉头,一手将它们扫到地上。一边轻轻解开她手上的绳子,一边安慰:“没事儿,没事儿……”
王理安看着他,连****在外的一双粉红色都没有抬手挡住。薛城北一阵恍惚。张了张嘴,那句没事儿,还是没能说出来。
薛城北在打开第三包烟的时候,提亚终于忍不住了。“你别抽了,都抽了两包了,你是要熏死我啊。之前我那么问你跟那个小姑娘什么关系,你说没关系。那你在这儿装什么正人君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艾拉是谁!”
薛城北愣了一下,他有些模糊。突然在记忆深处挖出一个黑夜中的影子。“她是老王的小女儿?”
提亚笑了:“对啊。她就是这点儿癖好。你不给她伺候好了,她爸怎么替你办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用我来教你了吧。”薛城北冷笑一声。不知道是谁在替谁办事。他简直有些后悔找到这个贪吃蛇一样的******委员。不过也知道,到底还是殊途同归。
提亚看着他发呆的样子,怔了怔,忽然笑道:“你薛城北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啊,我告诉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值的的。六点钟老王会议一结束,艾拉就帮你把这份亲子鉴定送到他手里,不出七点钟一定会有一份附件交到蒋严手上。你回去等着瞧就行了。”
薛城北看着她简单轻松的语气,缓了缓神,问道:“我能不能自己见见我们的老王同志。”提亚马上摇了摇头:“你这点儿事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是蒋严太过嚣张了,树敌太多。每年明着暗里上访检举的人很多。”
薛城北冷笑一声:“这么说,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会办蒋严?”
“可以这么说……”
“放你娘的屁!”薛城北突然骂道,“我在美国等了三年,这三年里蒋严风生水起。你让你的青天大老爷去济州看看那座草字头政府大楼,济州都快改名叫蒋州了……”
“好了……”提亚刚刚被他吓了一跳。车里的空间本来就小,很难承受一个成熟男人的怒火。她叹了口气,柔声安慰他:“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舒服,没有武侠小说里那种一剑报仇的快感。但政治就是这样的,必须有牺牲。如果你没有牺牲,就要等另一个你走这条路。你父亲惜败敌手,避走他乡,不管三年前有多狼狈,好歹留下了一条命。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上访家破人亡。呵呵……”她突然冷笑一声,“能死有时候就不错了。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白白地给糟蹋了,然后被关在精神病医院里,从此再无天日。”
薛城北慢慢平静下来。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回国之前,父亲也和他彻夜长谈过。
提亚好像被触到了伤感的神经,幽幽地叹了口气,独自燃起一根烟。她细长精美的手指夹着一缕轻雾,狠狠地吸了一口,红唇白雾。她笑了笑:“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才不觉得什么了,其实回过头去再看,那些人那些事还是被赤裸裸地站在那里。太难受了,慢慢的,你都不想去想去看了。”
薛城北也笑了。这是提亚第二次语重心长地对他大聊感慨了。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提亚多半扮演着信鸽的角色。告诉他需要做什么,需要注意什么。没有人愿意被指使,尤其是薛城北。他回过头,打量着提亚,才发现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你做整容了吗?”
提亚扑哧一声笑了:“这都恢复好了,你是有多不愿意看我啊。”她轻轻拍着薛城北的肩膀。他还是觉得微微不舒服。
像提亚一样的女孩子,不能叫做某某某的情妇。更像是官妓,只不过这一段时间由某某某包养。并不单纯地只做皮肉生意,更是一种对外的沟通媒介。竟然也像古代青楼里的樱红柳绿,作为文人雅士身边必不可少的一个点缀。倒是形成了一种文化,一种风流。
提亚作为成功的青楼女子,还是很有一套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薛城北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没有勾引,更没有避忌。她可以带领薛城北脱下沉重的外衣,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来和她相处。
但在交代任务的时候又清楚明白。
提亚说他不可能做一个“明人”--因为他与蒋严有太多交集。另一方面也在警醒他,除了现在的出路,他不可能有其他的办法了。“无论你多么正直地检举蒋严,媒体总会挖到你父亲和蒋严的那些渊源。不管是不是蒋严指使柳开凡和安贞国恶意搞垮了你父亲的公司,不管你父亲是不是冤屈的。只要有关系,就会被人捏住,从此说不清道不明。”
他付出的所有都会清零。什么调查,只会让事情变得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过一段时间,没有人提及了,便就再没有调查的必要。许多年后,你遍体鳞伤。蒋严还是副省长,或者更进一步。
“无论哪个贪官污吏,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你必须承认,他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薛城北听提亚这样说,不得不赞同的点点头。
薛城北看了看时间,才比刚才过了三分钟,他有些焦急地开始拿手指敲方向盘。提亚笑了:“想不到你这么挂念她,那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呢?”确切的说,薛城北现在的反应让她有些难堪。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薛城北愣了一下:“我没说挂念她啊?”提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是太高兴了所以手指跳舞?”薛城北没有说话。他不想承认他对王理安有任何感情。事实上,他不想承认他对程诺之外任何一个女人有感情。
程诺就像一个标志,挂在他的胸前。是他过不去的过去。
提亚没有再说话。她没有必要再去开导另外一件和她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就像今天这个无聊的下午。
终于,艾拉打来了电话。提亚轻声应着,挂掉电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你的好姑娘说声对不起,她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了?”薛城北紧张起来。
提亚耸了耸肩:“只能说我们家小姐……有些小怪癖。又或者她太喜欢王理安了,对了她让我告诉你,她觉得王理安技术不错,她很满意。你的事情,她会多帮你留意。如果下次……”
薛城北皱着眉头看着她。提亚撇了撇嘴,轻快地跳下车:“好了,我知道了,没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