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石头喝醉了。
这天早晨，彭石头所在的厅机关要选五名上半年先进工作者，彭石头就去找王选金商量。王选金对这事一点都不关心。王选金本来就是处长，当了先进不可能再提你当厅长，王选金对彭石头说，现在社会上流行着三大扯淡的说法：凭工资能买起房子，那是扯淡；凭工作成绩能当官，那也是扯淡；不送钱想办成事，那更是扯淡。彭石头问王选金：“王处长，既然你说凭工作成绩能当官是扯淡，我这次也不想当先进工作者了。”
王选金很严肃地对彭石头说：“彭青童同志，你那能和我比。我是处长你是干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我不当先进无所谓，你不行，你一定要当，厅里马上就要提拔一名处长和一名副处长了，这对你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机会。这次当不了先进，下次你要当副处长，有什么理由说服大家，谁会在民意测评时投你的票。快去各处活动吧。”
彭石头听了王选金的话觉得有道理，便到各处活动去了。大家都说，选先进时只要有人提出你是候选人，我们肯定举手同意。
彭石头还去找了纪检组长老郝，老郝说这次只有五个先进工作者名额，为了充分发扬民主，你们和办公室还有机关党委三家为一个选举小组。厅机关每三个处为一个小组，每组选出一位先进。你赶快去办公室和机关党委活动吧。
彭石头马不停蹄找了厅办公室和机关党委的每一个人，请求大家能投他的票。大家都说不投你投谁，你在厅机关是资格最老、年龄最大的主任科员，不选你当先进工作者没有理由。彭石头还找了成天，成天说你不找我，我也要选你当先进，下一步还要投票选你当处长呢。
彭石头从厅办公室回来后，对王选金说：“王处长，放心吧，该见的人全见了，大家一致选我当先进，就等你在大会上提名了。”
早上十点整，选举先进工作者的小组会议召开了，老郝作为厅机关的党委书记主持了彭石头所在的小组会议。
会上，老郝讲了选先进的重大意义后，让大家畅所欲言并提出候选人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开口，谁也怕得罪人。
彭石头着急了，看看王选金又看看成天。他们二人根本不看他一眼，只是抬头望着窗外的楼房。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发言，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提名候选人。
彭石头想，王选金说的好好的要在会上提我的名，怎么到这个时候了一点行动也没有，是不是他忘了这事。彭石头想到这里，就小声对坐在身旁的王选金说，王处长，我想去卫生间。王选金还是望着窗外的楼房连头都不愿回，说你去吧。彭石头说你也去吧。王选金说尿没有憋我，我去干啥。彭石头说走吧，你不多尿少尿一点都不行吗？要不，你给我做个伴吧，我给你说个事。
到了卫生间，彭石头问王选金：“王处长，不是说好了你在会上提我当先进嘛。”
王选金说：“是啊是啊，我是要提你当先进的。会议刚开始火候还没到，只要有人站出来提别人，我就立刻反驳他。”
彭石头说，要是提了别人大家举手通过了，你反驳还有啥用。
王选金说，别说了，我回去就给你提名还不行吗，先进工作者就是你了，你准备中午请我喝酒吧。
二人回到了老郝的办公室，刚刚坐稳，老郝发话了：“就等你们两个了。刚才有人提名成天同志为先进工作者，大家全举手通过了，你们二位有什么意见吗？”
王选金说：“少数服从多数，这是个原则问题。大家都通过了，我还有啥意见。没意见，同意。”
老郝扭头又问彭石头：“你有啥意见吗，你是厅机关的老同志，你的意见很重要。”
彭石头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心跳立马加速了。
彭石头脸正发红，低着头说：“我同意大家的意见。”
“好，一致通过。大家鼓掌，对成天同志表示祝贺。”老郝说着便带头鼓掌，大家也跟着鼓掌。散会的时候，老郝说：“希望大家在推荐副处长时，也为成天投一票。”大家又一次热烈鼓掌，彭石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跟着大家鼓掌。
散会后，彭石头心情很不好，找见王选金，埋怨他不该在会上沉默，还说他说话不算话。王选金说：“你胡说，我正要为你提名，你偏拉我上厕所，这能怨我？”
彭石头浑身又开始发软，一头倒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办公室的几位干事都劝他，别生气，我们说好了要选你当先进工作者，也是为你下一步当副处长打个良好的基础。谁知在关键的时候，你却上厕所了。这时候有人提出成天当先进，你说我们能好意思不举手。如果你在，你也会举手的。
彭石头躺在沙发上，说谢谢大家的关心，这次选先进的事不说了，就当是一阵风吹走了。下次推荐副处长，你们一定要保证投我的票。
大家说，不投你投谁。副处长和先进工作者不一样，副处长是实职，先进工作者是虚名。我们要给你实职，不愿让你担虚名。
这时，姚丽菊给彭石头来了电话，说我们厅机关来了省委调查组的人，要查办公楼的事。中午我还要安排这些人吃饭喝酒，你自己回家做饭吃吧。
彭石头说行，便放了电话，然后对办公室的人说，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喝酒，请你们在下次副处长的民意测评中投我的票。
大家都说好，我们一定听你的话，投票时，在你的名字下把圈画的圆圆的。
下班后，彭石头领着和他在一起办公的四位同志，去了厅机关对面胡同的小饭店，要了六个菜两瓶酒。彭石头请大家吃好喝好，请大家在推荐副处长的投票中，能够投自己一票。说着便拿起酒杯和每个人连干三杯。大家劝他少喝点，注意身体。彭石头歪着脑袋，说我的身体非常好，接着又重复了提拔处长有三个条件，第一政治坚定，第二大学本科毕业，第三身体健康。这三个条件我全达到了，别看我个子低，身体却很棒。说完，又端起酒杯喝起来。
彭石头喝多了，话也多起来了，大诉没有当上处长的苦处。这般年龄还是个主任科员，丢人啊，太丢人了。说着说着，便用手向自己的脸上扇去，“啪啪”的耳光声吓得同桌吃饭的人立即去阻止他。
彭石头端起酒杯还要继续喝酒，大家怕他喝多了出事，彭石头醉熏熏地说：厅长看不起我，处长看不起我，你们也看不起我。喝，怕什么。
彭石头喝多了，解开裤子就要撒尿，大家赶紧把他的裤子提起系好，那散发着臭味的尿水便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饭店的女老板看见这些很生气，让他们赶快算帐走人。本来说好是彭石头请客，彭石头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他的一位同事只好前去算帐付款。
四人七手八脚把彭石头抬出了饭店，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彭石头抬上车送回家。
四人把彭石头抬出小车，抬到了他的家门口，在他的裤袋里找到了家门的钥匙，打开家门把他抬进来了，哈巴狗不断地吼叫，画眉鸟也在笼子里扑腾着。
四人把彭石头抬进卧室的床上。彭石头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臭气熏天，实在难闻。还有那条灰毛哈巴狗，不断地叫喊着。彭石头请客，同事掏钱，喝醉了酒大家还要照看他，大家意见很大，都说这种人怎么能当处长，彭石头当了处长我们还跟着丢人呢。
那条灰毛哈巴狗可能是饿坏了，把彭石头吐出的脏物一点一点吃掉了，然后摇着尾巴撒着欢，不会儿也躺在地上翻着眼睛不动了。大家都说这条狗吃了彭石头吐出的酒味菜后也醉了。
眼看着上班时间到了，彭石头还是醉得不成样子，身上的那条裤子早就被尿泡湿了，嘴里仍然在不断地唠叨着：大家一定投我的票，一定推荐我当处长，拜托了，拜托了。说的在坐的四个人又好气又好笑。
对面那幢楼房中装潢房间的电锯声还是顽强地激烈地刺耳地叫着。
这时候，彭石头突然坐在床上放声痛哭，哭得伤心透了。彭石头边哭边说：“再不让我当处长，我就不活了，无法活了，不活了，活着还有啥用。”
大家赶忙对他说想开点，下一次我们推荐你当处长，你要坚持活下去。
大家正劝彭石头，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成天和孔然梅进来了。孔然梅说我们听见彭石头家的哭喊声，不知道出了啥事，进来看看。
其实，田夏沙也听到了彭石头的哭喊，他心情不好，他还为贾正江和李月老柴三人对他的谈话而伤心。成天捂着鼻子走到了床前，拉着彭石头的手说：哭啥呢，闹的四邻不安，也不怕人笑话。
彭石头边哭边问：“你是谁，你是谁呀？”
孔然梅直想笑，说：“看来石头真的喝醉了，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成天大声对彭石头说：“我是成天，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彭石头听说是成天，哭得更厉害了：“你是成天，你真不是东西，那先进工作者说好了是我的，你为什么趁着我上厕所时选了你，你太不够人了……”彭石头虽然说的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成天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孔然梅当然也听清了彭石头话里的意思，孔然梅低声对成天说，当个先进工作者有啥用，涨不了工资提不了官，你还是让给彭石头吧，你看他醉成这样子了，也不可怜可怜他。
成天听了孔然梅的话，拉着彭石头的手，说：“你别哭了，这个先进工作者我不要了。给你，你当吧。我下午就去找老郝，把这事办了。”
彭石头不哭了，两只红红的眼睛盯着成天，说：“说好了，你千万别反悔，你够朋友，王选金不是朋友，他骗我……”
成天大声对彭石头说：“你胡说什么，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喝酒了。”
彭石头慢慢地松开了成天的手，闭着眼睛睡觉了。一会就打起呼噜了，那如雷般的声音就象发动摩托车的轰隆声响着。
孔然梅忙着打开彭石头家客厅和卧室的所有窗户，让彭石头吐出的酒臭味和尿臭味，统统地散发出去。
装潢房子的电锯声仍然刺耳地响着，掺和着彭石头的呼噜声令人难忍，让人十分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