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9月11号，离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还有三天。
田夏沙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了。他刚进门放下肩上的挎包，田夫人就对他说：“你可回来了，你们单位有个人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另外王选金也给你来过电话，都说你不接听手机。”
田夏沙这才又想起了他去北京那天有人给他打手机的事，忙从口袋掏出手机拨到未接电话一栏，认真地看了看电话号码，又看了看家中的来电显示，发现这几个电话都是同一个人的。他赶忙找来厅机关人员的通讯录，着急地查起这个号码，查来查去就是查不到，就在他要把通讯录放到茶几上的一刹那，突然发现这个电话号码排在第一位，这是贾正江办公室的电话。
田夏沙不知贾正江找他有何事？忙把电话拨过去。贾正江听到田夏沙的声音，仍然是不慌不忙的语速和低沉的男中音：“田处，从北京回来了。给你去了多次电话你都不接，是不是为了节省话费，还是对我有意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儿子田九安排工作的事落实了，厅长办公会通过了。还有，你的省政协委员仍然保留，党组也研究通过了。你明天上班找一下人事处长，快把你儿子的工作办了。”
田夏沙听了这消息，当然是激动万分，满嘴抖动走风漏气，连说谢谢。贾正江说谢什么？儿女的事是大事，一定要办好。田夏沙忙说是的，儿子的事办成了等于我完成了人生中的一项任务。政协委员当不当对我来说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一定要当。秦书记还过问这事呢。”贾正江说。
“哪个秦书记？”田夏沙问。
“有几个秦书记。是省委秦晋山书记。”贾正江提高了声音，男中音成了男高音。贾正江还说，你不要卖关子了，秦书记亲自给我来过电话了。
放下电话，田夏沙发懵了：秦晋山书记怎么还过问我当政协委员的事，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事还能引起省委领导的关心？
田夏沙有些劳累，便一头躺到床上休息，还把贾正江报来的好消息告诉了夫人，他夫人说，田九的工作安排不了，折磨得我晚上总睡不好觉。这下好了，有希望了，你们贾厅长是个办实事的人。
正说着话，王选金的电话也打过来了，除了又给他讲党书记的批示以外，还说要来看望他，他刚和丁城厅长陪同秦晋山书记视察回来。
有人敲门，听声音是彭石头。田夏沙躺在床上懒得动，让夫人去开门。
彭石头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那条哈巴狗。哈巴狗对着田夫人不时地摇尾巴，还围着她转来转去，吓得她直躲。彭石头笑着说，这是友好的表现，你别怕它。
彭石头边说边来到了田夏沙的床边，坐到了他的身旁。看着彭石头消瘦的样子，田夏沙有些心酸。田夏沙说：“石头，你的身体这段明显不如从前了，要注意啊。身体第一。”
彭石头的眼圈发着黑。他对田夏沙说：“田处，我多次给你讲过我叫彭青童，不叫彭石头，这名字哪象当官的。石头是普通老百姓的名字。再说我的身体特别好，怎么不如从前。你这话如果传到我们厅就麻烦了，提拔处长时身体健康是条件之一。”
田夏沙看见彭石头可怜的样子，忙说，彭青童身体好，象我这种胖人容易出现血压高脂肪肝之类的毛病。你清瘦苗条什么病也没有。田夏沙又说：“提拔处长不光讲身体健康，大学文凭，政治可靠，还要讲德、能、勤、廉、绩。不过，这都是空话，啥是德，啥是能，啥是廉，啥是绩，统统没有量化，只有出勤还能行得通。”
彭石头说田处说得太对了，现在的人都想瘦一点，那些肚皮大的人还做手术吸取脂肪油呢。再说德、能、勤、廉、绩，真的是空话废话，你不让我当处长，怎么知道我没有能力，什么是廉？厅长处长们吃一顿饭花上千元上万元廉不廉？公车私用廉不廉？田夏沙打断他的话说，还是说你自己的事吧。说到这里，彭石头就和田夏沙商量自己当处长的事。彭石头说：“下午我去了我们纪检组长老郝的办公室，打问提拔副处长的事，老郝说厅党组没有研究。据他估计，丁厅长很快就会安排这事，歪脖处长辞职了，空出来的位置应该很快顶上去。”
田夏沙躺在床上，说：“应该是这样的，你要做好准备。”
“怎样准备？”彭石头眨巴着发着黑圈的眼睛，说：“我来找你，就是和你商量这事，你给我出主意想办法，我相信你。”
田夏沙问彭石头计划怎么办？
彭石头说送钱，现在的官你不送钱能当上？前任厅长常干这事，我们厅机关都知道，都是心知肚明，都是不说。我要是早送早就当处长了。
田夏沙又问：“你计划送多少？”
彭石头伸出手说，五个数。
田夏沙说，几万块钱送出去还是当不上处长咋办，这不吃大亏了吗？
彭石头说，别人都送我不送哪能行。
田夏沙没话说了。想了想，他突然对彭石头说：“你们那个丁厅长特别喜欢瓷器，在天城市名气很大，你为何不送他一件象样的瓷器呢。”
彭石头前次因送假瓷器受到了丁城的戏弄，他不敢向田夏沙说这事，他只是低头不语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烟灰抖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他也顾不得抖掉。
田夏沙被彭石头吐出来的烟雾呛得直咳嗽。他本想让彭石头掐灭手中的烟卷，看着彭石头可怜的样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彭石头吐着烟雾，说：“老郝对我的态度很好，他是厅党组成员，他支持我。”
田夏沙抿了抿嘴，说：“谁也别相信。老郝支持你，老郝说了不算。还是丁城说了算，你必须讨好他。”
彭石头抽着烟，听的十分认真。
有人敲门，田夏沙心想一定是王选金进来了。彭石头站起要去开门，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田夏沙夫人早起身开门了。
王选金和卫安竹进来了。卫安竹刚进门就大呼小叫：“哎呀，田处。几天没见了，真想你们呀。你看，还是王处长本事大吧，党书记给你的信做了重要批示了，公安局的人还认为你面子大，有省委书记的关系，我看你的案子马上就破了。”
田夏沙忙起身说太感谢你们了，又叫夫人快去沏茶。
王选金等卫安竹的话刚落地，马上夸夸其谈：“田处，我今天陪着秦书记去视察工作，去了静烦县的柳水乡，察看那里的污水处理情况。”
“现在的环境污染严重。听说这个乡的造纸厂早把晋河水污染了。”彭石头抽着烟眯着眼睛说。
王选金坐到沙发上，田夏沙的夫人给他端来茶水。他边喝茶边讲起了柳水乡治理河水污染的事。
柳水乡座落在天龙山南的山脚下，是晋水河必经之地。上半年，秦书记曾带着省环保局的人到此视察，发现清凌凌的河水流经此地时变成了一条黄龙，臭味熏天，严重地影响了天城市的吃水，给人民生命财产带来极大的危险。秦书记要求静烦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一定要在三个月内停止沿岸的小工厂，还河水一个清白面目。还说三个月后他还要来视察，如果还是这样子，县委书记和县长要就地免职。
三个月后，秦书记带着环保局长和丁城厅长王选金等人，又一次来到了柳水乡，只见河水悠悠，柳枝拂面。清凌凌的河水中还有一群群的鱼游来游去，大家都夸静烦县治污治得好。柳水乡的领导更是兴致勃勃地边走边向秦书记介绍他们的经验。
秦书记没说话，只是沿着弯曲的山路向前走。乡里领导说，再往前走就是悬崖峭壁，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秦书记说不好走也要走，多走走多看看，多了解情况才能总结出好经验来。
秦书记还是往前走，县里的领导和乡里的领导，当然还有我和丁厅长环保局长一行人，也只能跟上走。走得累啊，那山路满是石头，上坡下坡左拐右拐，走了有十多里，走到了一个小山口，发现那里筑着个小水坝。原来我们看到的清水是他们专门放过来的山泉水，污水在清水下的河道里，修了一条暗道流走了。还有河里那些游动的鱼，是昨天连夜放进去的。
秦书记生气了。秦书记说你们真行，差一点把我忽悠了。静烦县的领导说这事是柳水乡办的，我们不清楚，我们哪敢忽悠秦书记。秦书记没有说话，秦书记清楚静烦县的书记和县长都是他原来在市里工作时领导的儿子。
故事讲完了，谁也没有说话。卫安竹却对着彭石头说：“听见了没有，你爸如果是领导，你就是县委书记或则是县长。”
彭石头还是在抽烟，彭石头说：“谁说我爸不是领导，我爸当过我们村的支部书记，那可是一把手。”
王选金反驳彭石头：“你爸那也叫领导，你爸是领导，你怎么连个副处长也当不上。”
卫安竹又接着说：“人家秦晋山书记比你还小几岁呢，早就当了副省长又当了副书记。”
彭石头不服气，彭石头歪着脑袋吐着烟雾：“秦晋山原来给省委的老书记当过秘书。我要是省委书记的秘书，不要说当处长，厅长也当上了。”
田夏沙说彭石头说的对，一点没错。什么是能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一蹓，彭石头没有被蹓过，不能说人家没能力。
王选金喝着茶水，对田夏沙说：“田处，这下放心了吧。党书记的批示今天已经到了市公安局，估计西河区公安局明天就要派人找你了。你的案件很快就见结果了。”
卫安竹说：“王处长为你的事没少操心，隔三差五给党书记的秘书去电话，还三番五次去省委找党书记，王处长为朋友两肋插刀啊。”
卫安竹和王选金虽为夫妻，二人称呼对方从不叫名字，都喊王处长卫处长。
看着王选金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田夏沙突然想起了在北京见到周副部长的事。田夏沙不想把送火锅的事揭穿，却想探问一下。
田夏沙还是走风漏气，对卫安竹说：“我在北京见到周部长了。”
卫安竹忙问：“周部长好吧，周部长给你说了火锅的事吧。我送火锅时几次对他说过，这大同火锅名气大，是田夏沙处长专门托我送你的。”
田夏沙不好意思揭穿这事。田夏沙说：“火锅的事我没问周部长。送个火锅怎好意思问人家。”
卫安竹笑了，说：“田处不亏是老处长，送个火锅算什么，再问人家显得咱们太小气。别人送的金银财宝，恐怕周部长也记不得。”
又有人敲门，田夏沙的夫人起身去开门，姚丽菊摆着大屁股进来了。姚丽菊喊着彭石头快回去吃饭，说饭早做熟了。
田夏沙忙说：“今天我请客，王处长为我的事操心不少，我应该请客。咱们去找个好点的饭店吧。”
王选金说这点小事吃什么饭，不吃，等破案后再吃再喝酒。
大家都说不吃了，下次田处再请。
出门的时候，王选金和姚丽菊开玩笑说，那天在玉门河公园看见她和一帮妇女敲腰鼓，屁股一扭一扭的，大屁股摇着摆着差点把旁边的人碰到在地。
卫安竹说的更悬，姚丽菊在公园屁股一甩，我在家里都感到了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