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库里还有一些存粮,大队按月发到小食堂。小食堂做中晚两顿饭,各户打回家吃。每人每顿两杓菜稀饭、两个荞麦面元宵,菜自行解决。说是菜稀饭,其实菜多饭少。
生产队干部、食堂管理员晚上聚到一起煮白米饭吃,很多人看到过,但敢怒不敢言。
每天早上我饿着肚子去上学,头重脚轻,心慌意乱。班里有个城里来上学的学生,每天在教室里吃白馒头加鸡蛋,大家都羡慕他,也都不理他。
我中午回家吃两碗菜稀饭,两个荞麦面元宵,没饱放碗了。每天晚饭都是我去打,提着个小提桶,八个人口,打十六杓菜稀饭,捞十六个元宵,合家老小,吃个精光。你不沾我的,我也不吃你的,谁都想抹捅,不可以争,这餐我抹,下餐你抹,八个人都抹到了,再一个轮回。
有一回我打晚饭去迟了,锅底稀饭厚一些。炊事员扯着大嗓门说,还剩不少厚的呢。里面传出话来“下餐兑水再打出去”。
我明白了,我们吃稀的,他们吃厚的,夜深人静时,他们煮白米饭吃,等着瞧。
家里人看到这等厚稀饭,个个笑逐颜开,我对他们说,明天不但厚而且多,妈妈说我吹牛,我只笑不答。
第二天打晚饭,我还是去的迟,把小捅往灶台上一放,报上了:“九口人”。
“你家八口人”!炊事员的嗓音嘶哑,怕是熬夜的原因。
“胡说,你们半夜里煮白米饭吃,撑的!”我的话斩钉截铁。
“谎报人口是要处理的,你不怕吗?”小队长虎视眈眈,看他那架势是要把我吞到肚里去。
“对你们多吃多占,我采取两条措施,任你们选一条。第一,我直接到大队汇报,第二,我每天在这里守侯,发现情况,把大队干部叫来,抓你们正着,你们选择哪一条?”
管理员出来了,他说:“涛涛家是九口人,打九口人的。”他的态度很和气,还笑吟吟的。满满的厚厚的十八杓菜稀饭十八个元宵,提回来了,小桶都满了。
家里人围着小桶,足足笑了五分钟。我宣佈:“多两个元宵,妈妈吃一个,爷爷吃一个,稀饭随便吃肯定够。大家一边吃,一边笑,很少有过这样的开心。这一餐,确实吃饱了。
妈妈问我有什么窍门多打了饭,我说:“把小捅往灶台上重重地一放,他如只打八个人的饭,你就说,涛涛跟你们怎么说的,他自然打九个人的饭。切记一定要迟去,没人的时候更好。
第二天中午,我回来吃饭,发现稀饭厚些也多了,还多了一个元宵,便知道妈妈成功了。晚上还是我去打,不需要说什么,九个人的量厚厚的。从此以后,就是九个人,一直到1960年年底小食堂解散。
自从办起小食堂以后,干部们把小食堂当着他们的安乐窝,社员们都下地干活,哪个不累的东倒西歪的,谁不饿的面黄肌瘦的,可他们不但饿不着,而且还清闲地养着。闲的没奈何时,就变着法子整人,要么不给打饭,饿你全家老小,要么斗争你,说政治上搞臭,经济上搞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