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岚,你要平静些,不可以这样的,还有六个小时我就要离开马鞍山了,我要对你负责,如果我们越雷池半步就会后悔莫及。”我安慰着她,把她拽着送她到家门口。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四日清早上马鞍山火车站聚集了很多新兵,听说有南下的有北上的。一批一批的新兵上了火车走了,我们这一拨人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启程。
队伍集合前新兵可以自由活动,但不允许离开广场。广场上有很多的人,有父母亲送儿子的,有兄弟送哥哥弟弟的,有未婚妻送未婚夫的。站在我边上的就有四五对情侣,他们手牵着手小声地说着话。有一个姑娘不停地抽泣,怕是舍不得她的情儿郎。
一大早我从家里出来时,奶奶站在门口含着泪目送着我,我这一走不知哪一年才能回来。我转身向奶奶招手,奶奶却没有抬手,老人家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一直把我送到火车站,这会儿都围着我说这说那。
“涛涛,以后你不能睡懒觉了,晚上看书也不能看的太晚,我都讲过多少回了,就怕你忘了。”妈妈哽吟着说,她帮我把上衣衣领翻好,又把衬衣衣领理齐。妈妈又说:“涛涛,你的衣服要常常地洗,油渍多了先泡一会然后再洗。”
是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妈妈要说的话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她牢牢地看着我,浑浊的目光里透露出焦虑和期盼。
爸爸只说了一句话:“涛涛,听说你们一到部队就要站岗,你把枪端着,发现情况立马开枪。”兄弟们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
我对他们说:“你们不要笑,这是爸爸惦记着我的安危,真的有了敌情,该开枪就得开枪。”他们都说是的,是的,大哥,你要多防着点,义务期一到你就回来。
“两年义务期过了,最多超期服役一年我就回来,你们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地服侍奶奶,好好地在家待着。”我说着这些话不禁有些伤感起来,手足之情依依不舍。
就要集合上车了,我向广场边上的公路看去,我想着如有人来送我,再不赶到我就要上车了。继而我又想,都到这时候了,不来的人就不会再出现了。
随着一声长鸣火车开动了,车窗外亲人们一边跑一边招手,并不断地喊着:“好好的,好好的。”
一阵急促的口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外面有人喊:“紧急集合”!白天班长跟我说过息灯后听到口哨声就是紧急集合,要快速地穿衣打背包,跑步到操场上集合,不许开灯不许讲话,老兵只用四分钟,有的只用三分钟就跑到了集合点。
黑夜里看不到东西,只听到战士们穿衣打背包的飒飒飒的声音。我赶紧动作,穿好衣服背起背包挎着枪,飞快地跑到队伍里。站在我右边的一个老兵对我说:“你用了七分钟”,啊!我张口结舌只觉得脸上火燎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