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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兴师问罪(一)

月色下,谢南安的面容温润俊俏,宛若乍暖还寒后的料峭枝头,俊美不可言。

七七和谢南安四目相对,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说话,只有闷热的夏风在弄堂内偶尔浮过,勉强带走一丝说不清道不清的尴尬色。

直到半晌之后,七七终于轻轻叫了他一声:“谢南安。”

谢南安脸上的笑意加深,他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七七轻轻推开谢南安靠着自己极近的身子,然后退后他两步,这才重新看向他,对他轻声道:“谢南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谢南安嘴角的笑意愈加灿烂起来:“所以呢?”

七七微微别开眼,继续道:“所以,我可以这般毫不设防地站在你身边。”

空中似有一声微叹息的声音在慢慢化开。谢南安收手而立,仰头看向头顶灿若宝石的星辰夜空。只是夜色里,他的眸色幽深若井,似有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浓雾,掩饰了他眸底的一切情绪。

只听七七又在耳边道:“夜色渐渐深了呢。”

谢南安亦呢喃道:“是啊……夜深了,也该走了。”

七七走到谢南安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谢南安收回看向天际的眼神,侧头看向她。

只见朦胧夜色里,七七正对他露出灿烂一笑,宛若最美时分的烟火,让人惊艳。

谢南安唇边慢慢露出一道淡笑,他伸手揉了揉七七的脑袋,低声道:“罢了……走吧。”

**

京城的夜景里,最美的始终是街道两旁林立的商铺,以及走在路上的各色男女。

谢南安带着七七沿路分别买了五色披帛,三味京都糕点,两块糖画,以及一副画着仕女脸颊的墨画面具。

二人满载而归地回到谢家,回到各自的院落后,亦十分开心地互相做了别。

接下去几日,许嬷嬷照例来教七七礼仪,七七十分用心地学着,嬷嬷们看在眼里,明白这女子是真心在学。于是嬷嬷对七七便温和了不少。

只是说来也怪,这几日,下人们对待七七的态度十分怪异。因为许嬷嬷提示了七七,让七七好好培养一则长处,身为高门贵女,琴棋书画至少得精通一项则可。于是七七便想要将墨画从新拾起练习。可就在七七去了库房,打算找一副合适的笔墨纸砚时,库房的王妈妈却对七七诚惶诚恐,面对七七时,竟是浑身颤抖个不停,似乎是十分惧怕七七。

七七不由十分纳闷,当即问道:“你为何如此怕我?”

王妈妈却吓得脸色煞白,一下子就对着七七跪了下去,不断地朝着七七叩着响头,直叩得脑门溢血、十分惊悚。她颤声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七七见状,脸色一变,赶忙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制止她继续向自己行叩礼,一边愈加疑惑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王妈妈一张胖脸被冷汗所沁,她哭着脸道:“未曾!未曾!还请七七姑娘饶了我罢!”

莫名其妙的七七:“……”

这位妈妈这样惧怕她,只怕她再问下去也是于事无补。七七只好努力快些从库房挑了一套看上去还不错的四宝,这便离开了库房,再也不管身后的王妈妈了。

就在七七准备开始潜心修行画技之时,不小心便打翻了一台刚磨好的墨汁。刹那间,墨汁便打翻在了地上,瞬间便染出了甚大的一片污迹。

七七赶忙出了院门,老远便望见前方不远处有个扫地的小厮在那清扫着落叶尘土。

见状,七七赶忙出声,叫那个小厮过来清理房中墨渍。可怎料,那个小厮一看到是七七,脸色瞬间便白了个彻底,连带着脚下的路都走得不安稳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走到七七身边,就见他低垂着脑袋,浑身微颤,似乎面对的不是七七,而是一只可怖的母老虎!

事出反常便有妖。七七皱眉道:“你也怕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小厮吓得连连后退两步,他睁大眼惊恐地看着七七,不断摇头道:“不,不,没有!我、我、我没有!”

七七凝神:“为什么?能告诉我原因吗?”

小厮吓得脸上血色退尽,眼看脚下一软便要跪倒在地。幸得七七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伸出腿去,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这才继续道:“我不需要你的下跪。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怕我?”

小厮冷汗潺潺道:“我没有怕你,没有,真的没有……”

七七见小厮神情浑噩,浑身颤抖,只怕再逼问下去,就该尿失禁了。于是只好叹口气,道:“罢了。我不再逼问你就是。我房中有一块被我失手打翻的墨渍,还请麻烦你帮我清理干净。”

说罢,七七转身走了,小厮见状,慌忙送了口气,这才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去清扫墨渍去了。

自然,这些惧怕不过是七七生活中的小插曲,很快七七便将此事忘了个干净。七七只顾自己专心画画,直画得专心致志,十分忘我,连何时天黑了都未曾察觉。

等到春花秋月带着晚膳进房来时,七七放眼看了眼窗外,才发现此时竟都快是月上柳梢头的时辰了。

宝仪院的膳食乃是谢南安一手安排的,所以就算只有七七一个人,也是三素三荤一汤一甜品,十分丰盛。

春花秋月布好菜后,便退了下去。七七手握木箸正待进膳,可刚刚才退下的春花秋月又返了回来。春花对七七汇报道:“回小姐,七姨娘来见。”

七七吃了一惊,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在厨房内对自己巧笑倩兮着的女子。七七点点头道:“好,让她进来。”

春花秋月领命退下后,片刻后,便有一道窈窕倩兮的身影扭着腰肢走入房来。

只见烛火之下,七姨娘身着线滚花绣裙,手披月色披帛,头梳堕马髻,额间贴花钿,竟是盛装打扮。

七七不由微微错愕,当即笑道:“七姨娘好生美貌,难怪会独得老爷恩宠呢。”

七姨娘亦捂着帕子,娇笑道:“七七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哪里比得上妹妹的天真烂漫。”

七七脸上的笑意变得尴尬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七姨娘直接坐在饭桌边。她看了七七桌子上满满一桌的菜色,不由微微错愕,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冷色。她对七七笑道:“妹妹的晚餐好生丰盛,可见妹妹在南安心中,的确有着极大的分量呢。”

七七连连摆手,讪笑道:“不过是谢南安小题大做。这么多菜,我本就是吃不完的。不如七姨娘你同我一起用膳,如何?”明明她是客人,七姨娘是姨娘,哪里有姨娘称呼客人为‘妹妹’的道理?七七心中明白这于理不合,不过她又想,反正此处没有别人,也没有必要讲究这么多的礼数。所以心中虽然觉得怪怪的,但也并没有太过纠结。

饭后,七姨娘看到七七的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桌子上有几幅墨迹刚涸的画作,于是不由吃惊道:“呀!妹妹还会作画?”

七七脸上一红,十分不好意思:“只会些皮毛罢了。待谢南安来了,我再让他替我找个画师来教。若想精学,怕是还要花费一番苦心才可。”

七七说得十分专注,七姨娘却只是随意点点头,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烛火之下,七姨娘打量着七七,只见七七面若桃粉,十分水嫩,一张婴儿肥的娃娃脸就像是永远长不大一般,肌理白皙细腻,让人羡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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