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珊在门外站定挺了挺腰,苏若朴抢先打起帘子,她吸了口气提裙走进去。
“二媳妇来了,自己看着坐吧。”苏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拿一把小银剪刀盘腿坐在炕上剪窗花,炕桌上摆着一大盘子切好的西瓜,大嫂常可贞屈了一条腿斜跨在炕沿边儿上拿了根银签儿挑西瓜籽,见她进来银签顿了一下便继续****的。
仁珊在常可贞对面的炕沿边上坐了不语。苏老太太仍是凝神张合着剪刀,一丝丝红纸屑飘落到桌上,一个“二龙戏珠”的图样便一点点显出个大概。仁珊见二人都不开口,便也随手拈起桌上剪好的图样看。朱红色的“龙凤呈祥”的剪纸铺在一张白宣纸上显得格外醒目,那条龙张牙舞爪翔于云间,下面相和的凤凰宽翼华尾十分生动。
“啧。”苏老太太眉头皱了一下,瞅了瞅手里的“二龙戏珠”,有些可惜的摇了下头,扔在一边。
“怎么了?”常可贞探过身子去,苏老太太已搁下剪子和剪纸,常可贞拿银柄小刀切下一块挑了籽的西瓜瓤银签扎了送过去,苏老太太就着她的手吃了摆摆手:“放下我自己来吧,还没到让你们这么伺候的时候。”常可贞抿嘴笑了一下,说:“是,媳妇知道,老太太从家里一直走到镇上都不用坐车,身子骨儿结实着呢!这不是看您剪了好一会儿怕手酸吗?”
“嗯,你有心。你自己也吃,这府里上上下下一天到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事去烦你,又要照顾若俨,还要来伺候我老太婆。瞧瞧这小脸儿瘦的,真可人疼。仁珊也吃点,你大嫂娘家送来的后河西瓜,又沙又甜。好吃,尝尝。”
“是,谢谢娘,谢谢大嫂。”仁珊瞅了一眼,拣了最小块还没挑籽的西瓜吃了几口放在桌上,赞道:“后河的西瓜全省都有名,果真又沙又甜水儿还多。”
苏老太太问:“那再吃一块。”
“我今儿没口福,刚喝了碗热汤,不敢再多吃凉的,怕晚上闹肚子。”仁珊笑答。
“养着点儿身子是对的,快点儿给我生个孙子抱抱,也省得我这一整天的看着人家孙子眼馋。出了门这个‘姨奶奶’,那人‘姑姥姥’的叫,怎么着都得疼着点儿。可怎么看着好,都觉得没自个儿的好。要是苏家能添个胖小子,我还剪这玩意儿干嘛?我也得可劲儿抱着出去显显我苏家后继有人。”苏老太太动了动身子,常可贞立刻把手绢送到她手边。老太太擦了擦嘴,叹了口气说:“苏家就他们哥俩,眼看着你大哥这身子是指望不上,若朴就是咱们的希望,你们得加把劲儿。”
仁珊深深埋下头去,常可贞打断她的话,笑说:“娘,看您把话头扯到哪儿去了?弟妹还小,您这么说还不让她臊得不敢抬头?”
“你们还年轻,说这个觉得不好意思,瞧瞧,脸儿都红到耳根岔了。其实呢,有什么?哪家的娘们娶过来不是生儿持家的?古人说‘相夫教子’,没生子,教什么?这都是正理。你看这龙凤,从来都是龙在上,凤在下,男人就该在外面爱怎么拼怎么拼,只要能养活一家人就算有本事。女人呢?还不就是在家里呆着,带孩子,做饭,操持家务?像你大嫂,前一段儿若俨一下子病倒,我就跟天塌了一样,没个靠的人,只能让你大嫂出头露面跟着打理家里的生意。也顾不得女人在外面来来去去的让人笑话。她也跟着受了不少冷言冷语。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