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眼下还是先治大哥的病要紧,还有——处置大嫂,其他的,儿子去办。”
“那个贱人,不许再叫她大嫂,她不配!”苏老太太虽然生气,却也被儿子的话提醒了。她让小芙照顾大少爷,让小荷去派人多请几个大夫,中医西医一体诊治参详,然后森然对苏若朴和仁珊道:“你们跟我来,小莲,让人把那个贱人带到后厅去。”苏若俨执意要去,众人违拗不得,只好搬了轮椅,铺盖了厚厚的皮褥,把他也推到后厅。
常可贞被带进来的时候身上依旧干干净净,她是主子,即使被关起来,下人也不敢作践她,是以一应洗漱饮食供应俱全。她知道自己今日多半可以离开苏家,尽管努力做出认罪的样子,步子却并不虚浮,俯首时目光也带着几分期盼。当看到仁珊和苏若朴神情如常地站在苏老太太身后,她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多看,只朝坐在一旁的苏若俨关切地问道:“若俨,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苏若俨把头扭到一旁不去看她,苏老太太冷冷地说:“既然活着,自然哪里也去得。”
常可贞一凛,规规矩矩来到苏老太太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带着几分哭音道:“娘,媳妇来了。”
“媳妇?嗯,不错,你可真是苏家的好媳妇。”苏老太太声音冷得如同冰天雪地里一股朔风,厅里所有人都感觉如同锋锐的刀刃割过一般。
常可贞一直俯着身子,道:“媳妇知道自已自进苏门,做事不谨、言行不当,有许多错处,请娘教训惩罚,媳妇甘愿领受,绝无怨言。”
“不错,你罪过太多,家规在上,历历分明,不罚不足以正人心。但你所犯之罪,已不是一般处罚所能了事。昨天,若朴和仁珊都来劝我,要把你逐出苏家。”苏老太太平平地问,“我这么处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娘!”常可贞仰起未着脂粉,素白憔悴的脸庞,清瘦的双颊和微肿的眼睛让人不禁心生怜惜——其实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当年的东浦县上门提亲的人几乎可以用“踏破门槛”来形容。自嫁进苏家,她总是风姿绰约,就算是一般的在家闲坐,也收拾得整齐明丽。今天这般模样,除了苏若俨刚病倒的那几日,便再没有过。她凤眸中泪光莹然,片刻才慢慢吐了口气,道:“自嫁进苏家,这里便是我唯一的家了,您要赶我走,我若不走,留下徒然惹您生气,这便是我的不孝。媳妇自知福薄,跟您没有一辈子的母女之缘。但是请您允许,我可以再回来探望您,和……”她的目光有些畏缩地投向一旁的苏若俨,在触到他愤怒的目光时迅速收回。
“看来是真留不得了。”苏老太太的冷冽声音又起,“我原以为,你们夫妻一场,相伴数年,对若俨,总还有几分情分在的。”
“娘,我……”常可贞抢着分辩时,却见苏老太太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俯身举到她眼前,上面“休书”两个字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让她的心一阵狂跳。她努力咬紧嘴唇,克制住想要一把抢过,夺路而逃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能慌,只差这最后一步,紧要关头绝对不能行差踏错,功亏一篑。可是此时让她虚情假意做作一番,说一些“痛改前非”,请“收回成命”之类的话她却又不敢,生怕老太太真的改变主意,只能深深低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掩饰内心的紧张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