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朴默了片刻,长长吐了口气,说:“不瞒你说,大嫂家里父母都过世了,她兄弟是异母,自小不亲,这些年鲜有来往。苏家自己的织作坊因少了熟练师傅前年便关了。所以只能从别处购进,母亲力求精细,自然是苏杭的最好。”
仁珊心下明白了几分,苏家的生意正在风雨飘摇之际,她这场婚礼实际上有向外宣示苏家财势还在的意味,所以力求奢华完美,用苏杭的丝绸就是告诉人们,苏家仍是东浦的大户屹立不倒。
第二日苏若朴由李唐恩陪着去视察苏家的山林,苏老太太让人把仁珊叫到她屋里说话。仁珊恭敬的叫了声“母亲”,行了礼。苏老太太道:“坐下。”
她依言在下首坐了,低头等着训话,却许久不听说话,心里有些忐忑。
过了会儿,苏老太太道:“我听说西洋的女人都喜欢抛头露面,男女不禁,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仁珊忙站起来道:“母亲,儿媳妇昨晚实在是冒失,向您请罪。”
苏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坐下。”
仁珊不敢坐。
她又说了一遍,这才在斜签着坐下,听候吩咐。
苏老太太道:“我人虽老了,脑子却没坏掉,你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不说旁的,只这份胆识便非平常女子能有。这是好事,哪有什么错?”
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如此开明,仁珊意外极了,她偷看一眼,只见老太太面露笑意瞧着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把心放下。
苏老太太道:“咱们女人不能只跟在男人背后听使唤,没自己的主意怎么能打量好一个家?西洋虽然有些不好的东西,让女人说话这点做得却是好的。你公公去世得早,苏家人丁又单薄,家里什么事情不是我这个女人作主?你在西洋学了三年,都学了什么?”
“我——我遵从父命,学的是工商管理,也就是做生意。不过只是学了些皮毛,西洋的公司跟咱们中国的作坊不太一样,所以好些是不实用的。”仁珊答道。
苏老太太道:“古人说得好,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个地方一个风俗,何况还隔着国?不过大理还是通的。现在梁城里不也有这样的公司?照我看来跟咱们的做生意的入股分红也没什么不同。你大嫂是家学,在旁边帮着若俨处理好些事情,现在又有唐恩帮衬着,我十分放心。你也跟着学学,要是真有本事,帮衬着若朴些也算你们夫妻同心。”
“父亲常说我没有经商的天分,不过母亲这样吩咐,我努力去学就是。”仁珊欠了欠身,毕恭毕敬地说。
“会看账?大媳妇,你看先让你弟妹跟你学着看账,看你这些日子累的,让她帮一把。也把苏记的情形粗略地知道知道。”老太太转头问常可贞。
常可贞听问她,站起来说:“娘,有弟妹帮着媳妇自然是千情万愿。不过弟妹说得也有道理,咱们的生意经跟洋人到底不一样。咱们苏记生意多又杂,若是让弟妹尽快上手,还是从一处学起好些。您看呢?”
苏老太太点点头:“你说得也是。那么哪处生意合适?”
“您不是让二弟管林场么?他没染指过做生意,也是生手,不如弟妹去帮一把手,小两口有商有量,何况是新婚也好多多相处。”常可贞笑瞟了一眼过去,仁珊脸早红得像熟透的杏子,连头也深深埋下去。
老太太拍拍脑门:“瞧我这老糊涂,可倒忘了这一茬了。”
正说着话,丫头小蕖风风火火的进来急道:“老太太,大奶奶请您过去,大爷有些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