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在“熬年”人们的笑语中很快过去,钟楼子上的子时钟声一响,四面城门上悬的铜钟同时呼应,新年的钟声在东浦县城里荡漾着。
随着钟声而起的,还有各家各户“震穷土”的鞭炮声。
各类挂鞭噼啪声、红衣大麻炮乒乓声响成一片,孩子们跟着大人跑出去把走箭、甩手炮扔出去,满街乱窜的火线,整个东浦都在浓浓的火药味和乱飞的红屑中迎来了新岁。当然最热闹的要数县政府门前广场上放的礼花。东浦的礼花弹都是胡家作坊的手艺,向来以奇、美、久、亮闻名梁城地区。亮当然是说烟花飞上天之后的亮度高;美仅美在色彩缤纷,还美在各种花样繁多,富丽堂皇;久是说在空中停留的时间长,是一般礼花的两半时间;而“奇”居首位,自然是有说法的,旁人做的礼花顶多有些“花开富贵”、“百花齐放”之类的名目,而胡家作坊的烟花却能做出各种奇异精彩的形状,别出心裁,匪夷所思。除夕夜的礼花向来是东浦一景儿,梁城都比不得。虽说现在时局不稳,这一点热闹却不可少。第一声钟响时,第一束礼花也随之飞上高空,炸开成五个金黄的蝙蝠形状,寓意“五福临门”,然后“牡丹报春”、“富贵吉祥”、“岁岁平安”等吉利的花样接连在空中演绎出一幅幅绚烂美妙的画卷。
“早就听说胡家作坊的烟花是东浦一绝,果不其然。”老七透过不到一尺见方的透气窗往外瞅着,赞叹地说。
“你小子还算有眼福。”看守他的两个民团团丁见他兴致勃勃地踮着脚尖一个劲儿往外瞅,不由得一哂。
老七一回头,隔着门冲着外面磕瓜子的两个团丁笑说:“谁说不是呢?我还是头一回,不像你们二位年年看不稀罕。”
“谁说不稀罕的?我去年、前年都没看上。”其中一个团丁哼道,“在这种破地方什么都看不着。你看着点儿,我出去瞅瞅。”
另一人道:“别介别介,一块儿去。这铁门铁锁还怕他跑了?”
“不成,张团副说了,这人不知道有什么能耐,不能松怠。”
听两人争执,老七笑道:“你们二位别争,不是怕我跑了吗?你找个人跟我关一块儿看着不就得了?我也有个伴儿,你们也放心。”
“还找个伴儿?你跑他还不跟着?”
“那是你没找到人。你找个不敢跑的不就得了?听说今年还有稀罕的花样儿,你们二位自便,我再看看。”老七转过头去,一束碧绿色的火花直窜入云端,“嘭”地一声爆开,亮得人眼睛生花。他嘴角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再跟外面的人说话。
不多时,门外“喀嚓”一声,锁开了,一个穿着号服的青年被推进来。
“嗨,怎么把他弄进来了,我跟他不对胃口,再换一个来。”老七看到来人,一脸的不高兴,冲着外面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