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是前河镇的大族,亲朋好友、故交旧识、生意伙伴摆了近百桌。外面对于苏家式微颇有揣测,苏老太太着意借着这次婚宴维持家声,所以要求大办,遍邀宾客。仁珊倒还罢了,行了繁冗的礼节便得在喜房里安坐。过了一会儿,前院吵嚷得厉害,乐声也停下来,只听吵闹声,她忙叫伺候的丫头小蓉到前头去看看。不一会儿小蓉喘着粗气跑进来说:“二少奶奶不好了,前头县民团的李团长喝多了,因二少爷不跟他喝酒动了气,掀了桌子。”
“县长来了吗?”
小蓉眉间带着愁色,无奈的说:“李团长先前是镇上佛头山上的老大,后面政府收编民团,因跟县长有着一股远亲,就带着手下的百十号人下山,很受县长器重,在县里一直是横着走的。县长在正堂跟老太太说话,已请过去了。”
仁珊点点头,说:“县长出面,想来不会有事。”
“县长也劝不住,李团长拿着手枪乱挥,吓得大伙够呛,生怕他一失手走了火被扫着。他说二少爷瞧不起他,二少爷要自罚赔罪也不成,说要是诚心赔罪非得——非得——”小蓉偷觑着她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
仁珊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她起身道:“走,前边去。”
小蓉忙拦住她,说:“少奶奶,你可不能过去。有老太太在前面,还有县长,一定不会有事。”
仁珊眉一蹙:“你自己听听。你是老太太、二少爷信任的人,不能只是听使唤,自己得能成事。前面带路。”
小蓉答了声“是”,走在前头。
走到二门外便听得里头吵闹,一个粗嗓门骂骂咧咧的声音格外显亮,把其余的人声都压了下去,骂声中还夹着打碎瓷器、摔打木器的声音。仁珊缓步走进院子,院当中一个身着军装的虬髯汉子挥舞着手枪叫骂。客人们围成一圈离得远远的看着,不远处有几人站着似在相劝却都不敢近身。仁珊先走到苏老太太跟前行了一礼,轻声道:“母亲。”苏老太太点头不语,目光示意她站在自己身后。
苏若朴忙拉住她,问:“你怎么到前面来了?快回去。”
她悄声答:“听外面吵,我来看看。”
常可贞和李唐恩让在老太太身旁,脸上俱有不忿之色。李唐恩见她来瞟了一眼,皱眉道:“老太太,这样闹下去实在不成体统,满东浦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这还不让人看了大笑话?还是请县长大人再劝劝吧。”
老太太瞧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县长大人,他一脸愠色瞅着院子里的情景,烦躁地捻着手里的文明棍。
仁珊要上前,苏若朴拉住她,使眼色不让她去。仁珊也便稍安毋躁,静观其变。几个乡绅上前去劝,李团长谁都不买账,呼的一个盘子甩过来,径直飞落在台阶上,呛啷一声脆响,瓷碴迸裂。常可贞和两个丫头仓惶避开,吓得花容失色。
仁珊低声道:“你叫后厨赶紧准备好盘碗,炒些新菜,这喜宴快叫搅黄了。”
“他手里有枪,又喝了酒,谁知道哪时手滑走火?”苏若朴担心的说,“这是我家的事,我来处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