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珊对这位常家大少爷印象深刻,上回在云霞坊门口,这位常大少爷趾高气扬的样子犹在眼前,今天却一身素色长衫,满面羞惭,简直如同换了个人。他跟在苏若朴后面亦步亦趋,头也不抬,心无旁鹜只顾走路。
接见常镇海的不是苏家的大客厅,而是后院苏老太太的堂屋。他在檐下站住,朝里面一望。苏老太太挽着光洁的髻子坐在正中大大的“寿”字下,身旁站着两个人,大媳妇常可贞——他的大姐,另一个衣着素净的年轻女子不到二十岁,应该就是苏家的二媳妇,梁城何家的大小姐了。虽未谋面,常镇海却对这位早有耳闻,他不敢多晃一眼,在门槛外朝里面一拱手,深深打了一躬,说道:“侄儿镇海拜见伯母大人。”
苏老太太赶紧让苏若朴去扶。苏若朴刚往前走了两步苏若朴一撩长衫,“扑嗵”一下跪倒在地,一头磕到地上。这下屋里的人都呆了。常可贞和仁珊同时看向苏老太太,老太太冲苏若朴道:“愣什么,还不搀起来?贤侄,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什么?”
“镇海兄,快请起。”苏若朴上去扶,常镇海把手一摆,不让他扶,直起身子来向苏老太太道:“伯母在下,侄儿是前来请罪的,请让侄儿完礼。”
苏若朴道:“镇海兄,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
常镇海痛心疾首地说:“不,若朴,我现在五内俱焚,羞愧无地,只有这样,我心里才好受点。伯母,侄儿行事荒唐,请您重重责罚。”
苏老太太惊讶不解地问:“镇海,你是可贞的亲兄弟,也就是若俨、若朴的兄弟,我把你看得跟他们是一样的。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些来了?”
常镇海抬头时,眼里已含泪花:“伯母,侄儿没脸求您原谅,请您先责罚我吧!”
“这好好的是怎么着来的?快点起来,别跪着了。这么多下人都看着呢!”苏老太太示意常可贞去扶起来,苏若朴和常可贞两人才把他扶起来。常老太太摒退下人,让关了门,这才问起事情的来由。常镇海看看苏若朴,苏若朴说:“家母把云霞坊交给小弟打理,家里的生意又有唐恩表兄掌理,早已不问外事,所以外面这些事情,小弟确实都未禀报。”于是把前段时间两家的生丝大战粗略跟苏老太太说了,其间说得并没有偏私隐瞒。苏老太太听着脸上阴云渐生,不悦地说:“不是我说你,贤侄,你这可做得不漂亮。你想重振常家是好事,别说是亲戚,就算凭你先父的为人,咱们也出手相助,可你不该针对苏家呀!你瞅瞅你大姐,几个月前她还是云霞坊的掌事,要是我不让她把丝坊交给若朴,难道你也要向你亲姐姐下手吗?咱们做买卖讲究诚信为先,相互帮衬,你想垄断东浦的丝绸,要夺多少人的生路?这样的霸道生意做得长远吗?”
“是侄儿年轻气盛,考虑不周,现已知错了。”常镇海又是一躬,垂头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