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丝到深夜才关门的添锦坊里,胡恩节望着一院子的生丝,心花怒放。还是常东家有办法、有气魄,借助李团长的撑腰,从东浦的钱庄银号里借出大量资金。水一样的银子流出去,换回来的是对东浦地区生丝的垄断。东浦大半的生丝都在手中,明天苏家开秤将无丝可收,想要开工,所有的丝坊都得从他胡恩节手里高价求购,而且还得毕恭毕敬,稍不如意,他就掐断生丝供应,让他叫天不应,叫地无门。到时候添锦坊不必织绸,只管卖生丝,就赚得盆满笨满,胡某人也将成为东浦商界说一不二的人物。
想到得意处,胡恩节忍不住仰天长笑。
“咣!咣!咣!”刚刚插上的大门被人重重的拍击着,惊得栖着的夜鸟凄鸣着飞入无边的夜色之中。
“恩节,是我!”常镇海带着惊惶和急促喘息的声音让胡恩节的心猛地一跳。
一开门,常镇海闪进来飞快关上门,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恩节,坏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急,常镇海下午还红光满面的圆脸上全是冷汗,眼皮不停眨动的眼睛里闪着让人害怕的幽光。常家财大气粗,想在丝绸业大展拳脚的常镇海耳目不可能不灵通。订单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刚刚传出来,他就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一役常镇海意在一举东山再起,押上了常家的全部身家,甚至还因此得罪了东浦的不少钱庄,挑生丝的价钱挑得高出平常年景近两倍。要是这回失败了……常镇海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一听到消息就如同被蜜蜂蛰了似的,立刻蹦起来冲到添锦坊来找胡恩节商议。胡恩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看他表情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他是经过风浪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制止常镇海说话,左右一顾,西房里有伙计听到动静出来,他咳嗽一声:“大半夜的不睡,等明儿打瞌睡误工呢?”伙计见是掌柜和东家,揉着眼趿着鞋又回屋去。胡恩节把常镇海带到屋里,问明情况,惊得说不出话来。做这么大的生意他不可能冒然行事,决定垄断生丝之前,他曾打电报去向梁城和附近其他几个城市打听,得到的答案几乎一模一样:确有此事,不过只是草签合同,还须履行正式手续。难道一个人、一个地方讹传,到处都是讹传了?
胡恩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潮湿的双手抓住常镇海的西装,坚决地说:“东家,消息确实吗?我们得到的消息都是一致的,你不是还透过县长向上面打听了?”
“我也不敢相信,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呀!为了这个假信儿,梁城周边几个县都有人争着收丝,市政府从上面得了确实的消息已经出来辟谣了!”他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虽然各地都有人收丝,都是小打小闹,梁城周边也就东浦和附近几个县是产丝大县,而大部分的生丝,都在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