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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踩着才女扬名

荣绩逃走,东方承朔也跟着出城去了。

童观止是在当天夜里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在累极了正陷入沉睡的林二春耳边嘱咐了一番之后,也匆匆走了。

林二春则又在嘉兴停留了几日,观望势态发展。

果真,跟童观止料想的一样,荣绩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官府在城中戒严和搜捕了几日,查封了几个妓馆和赌坊,抓了几个人,拿了荣绩的一些罪证,随后将之公示全城,虽然这些也足够判荣绩的死罪了,却也只是他的一小部分而已。

林二春如果不知道内情,只看这城门口的通缉令,只会当荣绩是一个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庶子而已,谁又能料到他还有那般惊人背景。

很快,荣家就表态了——对于这个证据确凿的庶子决不姑息,会尽力配合官府抓捕他。

如此过了四五日,始终没有荣绩的下落,上头也没有更多的动静了。

这个豪门庶子引发的涟漪,更多的是在寻常百姓看热闹的议论中。

林二春不知道这是几方势力角逐之下的结果,不过确定没有牵连到她,也根本就无人关注她这个小卒子,就连程氏的嫁妆铺子也没有受到影响,她跟荣绘春的生意还继续着,她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剩下的那一半担心,是因为荣绘春一直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林二春不依不饶的跟童观止索要她从荣绩那儿得来的梧桐木和盐矿图,为了打消她的担忧,童观止告诉过她,荣绩跟东方承朔是不可能再合作了。

荣绩的命运变了,林二春也不能确定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这位荣三姑娘的命运会不会也跟着变化?

如果荣绘春被荣绩带走,一直都不出现,如果她嫁不成东方承朗,那林二春在荣氏兄妹身上的用心,就真的全部都白费了。

现在,双方都是麻烦缠身的人,还有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和可能,暂且不提。

只是,林二春实在不愿意轻易放弃东方承朗这个目标,越是看清楚东方承朔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以及童观止跟他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她就越不愿意放弃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的机会。

而在她所认识的人中间,没有比东方承朗更好的选择了。

可,如果荣绘春跟东方承朗的姻缘断了,那她还得重新规划一下接下来要走的路,好好想想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新的突破口接近即将到来的东方承朗。

比起林二春一心只想着互利互惠,荣绩则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妹妹。

只是兄妹二人从长大后,就不曾有过正常的交流,他虽然一项能言善辩,可如今面对短短几日就变得苍白憔悴、毫无精神气的妹妹,再看看程氏的灵牌,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欲言又止了好一会。

直到荣绘春察觉到了,主动看向他。  他才开口,没头没尾,直接就问:“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东方承朗吗?”

荣绘春声音萧索,“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以前她想嫁的时候,需要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如今,光有勇气也没有什么用。

她在荣氏和生母兄长之中选择了后者,彻底激怒了父亲,说不定过几天,荣家就会传出她这个庶女病逝的消息了,一个“死人”,如何能嫁?

荣绩定定的看着她道:“你以前宁可不要荣家也要嫁给他,应当是真的喜欢他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荣绘春垂眸不语。

荣绩又道:“只要那个东方承朗当真值得托付,就是没有荣家,我也一定帮你完成心愿,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说完,他抬脚就走。

荣绘春抬头将他叫住,“哥。”

荣绩脚步一顿,回头。

“姨娘......娘的事情不光是因为你,我也有份,我执意要嫁,荣老爷不愿意,已经让她的处境变得很糟糕,如果我真的嫁了,她活着一样也没有好日子过......”

荣绩低声道:“你别说了!”

荣绘春惨然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也没资格怪你,我们俩都是一样的不省心,至少在对娘的事情上是一样的。”

荣绩沉默半响,突然发狠般的道:“我不会放过害死娘的人!”

荣绘春茫然的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该将程氏的死怪在谁头上。

怪荣绩闹的事情太大却露了马脚吗?怪荣瀚海太绝情了?还是该怪东方承朔那个玩笑,怪那些捉拿荣绩的官差?这又该怎么个不放过法?

可荣绩看着她,明显是在等着她说点什么,最终她只道,“娘也只是希望你逃出去,活下来,你不用自责,也不用......”

她没有说完,就被荣绩打断,“这些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你先等几天,等确定了,我会同意你嫁给他。”

他说得轻巧,似乎东方承朗的态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荣绩满不满意,答不答应让她嫁。

荣绘春莫名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来。

这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应该有的待遇吧?想不到在这么狼狈的时候,她体会到了。

荣绩问她:“你不信我?”

“不是。”荣绘春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哥哥,“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真正的样子是这样的,我还是第一回见到。”

荣绩侧头错开了她的打量,嗯了声,正色交代:“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安心等着吧,过几天我给你消息。”

他说完,又一次打算走了,荣绘春突然盯着他的背影问:“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了?”

荣绩目光微暗,并未回头,低声答道:“没有。”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荣绘春并未听到,继续问道:“是林二春吗?她主动过来找我说帮我嫁给东方承朗,是不是因为你?”

这次荣绩停住了脚步,语气加重,沉沉否认:“不是。”

“不是吗?”荣绘春明显不信,“那她......”

荣绩打断道:“你要是觉得她可信,可以继续跟她合作,若是不愿意,便作罢。”

荣绩不愿意多提,荣绘春也识趣的不再多问,不过她心思细腻,对荣绩的心思若有所觉,当即回了一句:“那就继续吧。”

“好。”

~

两日后,东方承朗以钦差的身份进了嘉兴府,去过衙门问过公事之后,他就往荣家走了一趟。

他是带着赐婚的圣旨来的,荣绘春早就表明了甘愿为了他放弃娘家的决心,他也投桃报李,求来这一道赐婚圣旨给她。

虽然因为荣家如今的身份尴尬,荣绘春又自是庶女,身份低微,只被册封为侧妃,但是东方承朗人亲自来了,还是在明知道她的亲兄长荣绩事发之后,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诚意了,日后就算是有了正妃,也很难越过她今日的殊荣了。

很快,城中就传出了他跟荣绘春的婚讯。

林二春还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东方承朗,就先收到了荣绘春让如意茶楼的掌柜传来的消息。

“三日后在苏州府有一场斗酒盛会,我们姑娘让问问林姑娘,林姑娘会不会去?若是林姑娘有信心,这是个打开局面极好的机会。”

斗酒会,林二春自然是知道的。

相传这斗酒会相传始于盛唐,是民间好酒人士发起的,除了每逢乱世不得已会中断之外,一般是每三年举办一回,断断续续也已经延续了几百年了。

今年是大夏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斗酒盛宴,上一次还得追溯到前朝时候了,至去岁时局稳定了,这斗酒会才被重新提起,定的就是次年春天在苏州府举办。

这的确是个打开局面极好的机会。

上一世的斗酒会,林二春也是参加过的,参赛用的酒是模仿的现代最知名的酒的酿造方法,不过因为陈酿的时间还不够,火候有欠缺,缺点太过明显了,在当时虽然引起了一些关注,却也没有造成太大的轰动。

反倒是她因为缺钱,而卖给悦来楼的秋露白,因为红曲在大夏之前并未出现过,秋露白沾了新奇这一项,而且口感完全成熟,侥幸独占鳌头。

她当了一回无名英雄,风头和银子都被悦来楼赚走了。

这一世重生归来,林二春也没有忘记这斗酒会,只是,重生的时机距离斗酒会的举行时间太短,所以,她并未打算仓促参加的。

见林二春的迟疑,掌柜的继续道:“三姑娘说五皇子有可能会去。”

斗酒会上虽然会有官员和名流雅士当评审,但是听说东方承朗会来,林二春倒是有些意外,他并不是一个好酒的人。

不知道荣绘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过想想荣绩的本事,林二春还是对这次的斗酒会重视起来。

如果东方承朗会来,那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个绝佳的机会,当然,前提是她得有本事展示自己的实力。

不愿意再等下次机会,林二春略思忖之后,就应下了:“三日后我一定会去,让荣三小姐等着我的消息。”

“三姑娘还说了,令妹这次也会参加,斗酒会还没有开始,就有传闻说这次斗酒会肯定是秋露白独占鳌头,只是为她的风光大嫁锦上添花。”

林二春挑眉。

为了激发她的斗志,荣绘春这也实在是太用心了,担心一个东方承朗不足以吸引她,又拉上一个林三春。

可这不太像是荣绘春的行事风格,以前她对生意上的事情只看结果,基本上全部都是让林二春来做决定,从不曾干涉过什么。

如今对这斗酒却会重视得出乎意料,再来说这斗酒会,是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定下来了,荣绘春也不曾提过,甚至可能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

不管是谁要给自己创造这次机会,林二春都笑纳了,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林姑娘心里有数就行了。”

送走这掌柜的,林二春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在交给张德礼打理的糖果铺子里,跟新聘请的点心师傅一起研究了几种新口味的糖果和点心用来做配酒之用。

第二天才匆匆返回虞山镇,拿了东西,就又急急忙忙叫上牟识丁,奔往苏州府去了。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期限的最后时刻,将参会用的酒送到了主办方的手中,然后才抽空去找地方安顿。

因为这斗酒会苏州府的客栈都几乎满了,几人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偏僻些的客栈落脚。

等放了东西再赶回来,就已经到了斗酒会最后放牌子的时候了。

牟识丁代表“两度春”跟着一众被叫到名字的参会人去拿木牌。

他兴冲冲满怀期待的去,撇着嘴就回来了:“胖丫,看你志得意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起码得挤进天字号呢,你说你是不是牛皮吹大了?只听说过状元榜眼探花,这排在后面的谁知道是什么。”

林二春一把抢了木牌过来看:地字五号。

这排位入场券也是斗酒会的老规则了,在正式开始之前,会有评审对参选的酒的品质做出评判和分级,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其中以天字为尊,有三个名额,地字次之,有五个名额,林二春就是拿的这一等里面的最后一个名次。

排在后面的玄字号和黄字号分别是八个和十个名额。

遍及各地百多家参会酒坊酒肆,也只有这二十六个入场券,其中有些名额可能还空缺着,也不会宁缺毋滥,说这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品酒交流会也为过。

林二春拿到的成绩一般,不过,这比她料想中的还要好一些。

上一世她拿来参赛的酒是当下主流的粮食酒,因为陈酿有欠缺,拿的是地字一号牌,这次的酒也还欠火候,并不是用粮食酿造的,算是铤而走险了。

如今的这个结果让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一次的评审果然都是注重口感新奇的,她这也算是投机取巧了。

甩了甩牌子,她笑道:“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多少人都没牌子不能入场呢,你就知足吧。”

牟识丁这个外乡人不懂中原的斗酒会,不过他机灵,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下看看,果然见到多数人都是空着手,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他又往人群堆里走了一圈回来,脸色就好多了,打听了一圈,别人都只是玄字号、黄字号就高兴成那样了,他这个地字号的都没好意思承认,就更不好抱怨了。

林二春白了他一眼,“咱们先回去休息吧,阿牟,你就等着看吧,明天说不定咱们的名次还能够往前挪一挪。”

牟识丁跟在后面嘟噜:“这个你就别哄我了,我都打听清楚了,这虽然不是最终的排序,但是变动却也不会很大。”

林二春不置可否。  第三日,斗酒会在江口的一艘大游船上举行。

林二春到的时候,天字号的三个雅间有两个都还空着,不过雅间外隔门上都已经挂上了木牌,只是人没到,并非空缺。

林二春搜索着记忆,若不出意外,天字一号应该是林三春的秋露白。

二号位门口有两个小厮正往里面搬酒坛子,提前做着准备,她闻闻那酒香,就认出来了,这是传承最为悠久的杜康酒,能够跻身天字号的确名不虚传,因为只排在第二位,所以这东家才心急了,早早就让人过来准备了。

上一世的时候,也只有这杜康酒的酿酒师尝出林二春带来的酒的不同之处。

排在第三位的,林二春记得是一度被当作宫廷贡酒的汾酒,不过这会装了汾酒的酒坛子,直接被人抬着从她面前经过,进了地字一号间。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酒家到了,林二春比较熟悉的悦来楼,这次还是参加了,拿的是童氏名下的知名老酒,排在地字二号。

船上也热闹喧哗起来,林二春当初就记得排在她前面的名酒了,对于落在后面的只记得酒名,而排号却并无印象,现在正一一打量评估着,乐在其中。

突然,听见一声清朗的声音:“林姑娘。”

她侧头去看,是远道而来的卓氏兄妹,卓氏药酒的确也十分了得,能够入选也理所当然,

难得碰到熟人,林二春也笑着打招呼:“卓六少,七小姐。”

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卓景行身后的卓香琪,她还记得卓景行跟她说过,卓香琪再也不会来了,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她居然又来了。

这会,卓香琪俏脸绷着,一脸不太高兴,林二春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冷淡的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六哥,我先过去了。”

也不等卓景行答应,抬脚就走,进了排在林二春前两位的地字三号。

现在地字号也都满了,天字号的两个依旧空着。

卓景行半点不受影响,也没有跟林二春描补一下妹妹的失礼,只道:“上回尝过林姑娘的石榴露酒,的确是风味独特、别具一格,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这次林姑娘参选的是什么酒?”

说着看向林二春身后的展台,牟识丁和张小虎正往上面摆放东西,坛坛罐罐已经快将桌面摆满了。

“一会请六少赐教。”

卓景行笑了笑,爽快的应下:“那我要好好尝尝了。”

林二春本想问问他寒山寺诗碑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口,船舱外就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有人从甲板上跑进来,激动又克制的传达所见:“这回钦差大人居然也来了!”

船舱内顿时安静下来。

卓景行跟林二春点点头,先行去了卓家的隔间里。

很快,东方承朗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一进门,他身边一位儒士便道:“五殿下只是过来品酒,大家随意就好。”

东方承朗也不说话,只慵懒的环视了这会场一圈,目光并未在哪里多做停留,随后,他就走向了评判席。

他态度闲适,船舱中的气氛也渐渐放松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想不到东方承朗居然还真的来了,还不止,林三春居然也来了。

原本,林二春还以为她不会来了呢,毕竟她如今身份不同,还正待嫁呢,也已经不太适宜公然来抛头露面了,想不到她居然还是来了。

她跟东方承朗同时到的,虽然带着帷帽,林二春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了,更别说还有个有过一面之缘老嬷嬷搀扶着她了,那天在寒山寺林三春特意炫耀过的,是太后身边的曾嬷嬷。

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同,当初林二春嫁了人就没有这样的自由。

林二春一面吐槽,一面瞪了曾嬷嬷一眼,这曾嬷嬷一进来就冷眉冷眼看向她,林二春不记得受过多少冷眼了,多数时候她都能直接无视,可说不清为什么,曾嬷嬷这眼神让她感觉分外不舒服。

曾嬷嬷偏头跟林三春低声的说了句什么,林三春原本目不斜视,这会才仪态万千的往林二春这边看过来,林二春朝着她的方向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就嫌恶的偏开了视线。

偏头的时候看到隔了一个隔间的卓香琪正被卓景行挡在身后,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拽着她,卓七姑娘双目喷火的看着林三春,林二春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林三春的注意力都在又枯木逢春、重新活过来一样的林二春身上,薄纱遮住了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疑惑——林二春她怎么也来了?林二春明明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也能够进来?还是地字五号位?谁带她进来的?

这时,正好牟识丁凑过来跟林二春说话,她能见到林二春自信得似乎在发光,她眉目飞扬,指点江山般的将两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支使得团团转。

林二春是这地字五号位的主人!

林三春面上的疑惑渐渐转为冷凝,明明林二春在脱离林家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现在才短短半年多时间,她渐渐的脱胎换骨了,又跟以前那个讨厌的姐姐重合了。

这是改不掉的殊途同归,还是林二春跟她有一样的际遇?

林二春现在的这模样熟悉得让林三春不由自主的这么想,她方才隔着薄纱都能感受到林二春对她的不屑和嘲弄,看她的目光像是再看偷了她东西的小偷。

她能够重新活过来,那林二春为什么不可以?

当初她被童观止折磨得半死不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虽然没有听见童观止说什么,可模模糊糊的似乎看见过林二春的棺木,听见过她的名字。

林二春来了,不,应该是林春晓来了......

如果真正的林春晓来了,她会不会将自己好不容易创造的局面都抢走?

朔哥哥虽然要娶她了,可却并没有当年迎娶林二春时候的欢欣,前些天,朔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跟他商量等自己出嫁后将家人都带去京城,试探的提起林二春,他的举动就已经让她十分不安了。

林三春被突然升起的这个念头吓得陡然浑身发冷,搭在曾嬷嬷手背上的指尖不自觉的收紧,曾嬷嬷低声唤了她一声,她才恍惚的收回视线。

明明走在平坦的船板上,她却突然似被绊了一下,慌忙站稳了,心烦意乱的收回了视线,又看见了正盯着她的卓氏兄妹。

林三春原本并不将这两兄妹放在眼中,反正已经在东方承朔面前交了底了,仗着东方承朔,就算在卓景行面前露了陷,她要解药,他也不敢不给。

就算卓香琪再恨她、再怀疑她那也没有用,如今她的身份比卓家人高,他们也不能将她如何,统统都得憋着,就像是前世的她,被卓香琪、被卓景行气得要死,也只能默默忍受。

原本林三春就知道卓氏兄妹会来,还打算趁着这次斗酒会,将解药要到手的,这会抛开刚才恼人的猜测,竭力镇定的朝着前面走去。

经过地字三号间,卓香琪突然朝她冷森森的笑了,随后她动了动唇,小声却又清楚的让林三春听见:“不会下蛋的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做梦去吧!”

林三春面上一寒,正要发作她,她身后顾氏派来教导她规矩的婢女突然上前了两步:“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不说清楚......”

卓香琪道:“什么乱说,说清楚就说清楚!”

林三春顿时浑身僵硬。

曾嬷嬷耷拉着眼皮,低声道:“林姑娘,先进雅间里去吧,斗酒会要开始了。”

那婢女还想再说什么,林三春已经被曾嬷嬷扶着进了天字一号间,她看看卓香琪,也赶紧跟了上去。

斗酒会的确是要开始了,除了初评之外,这斗酒会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一个“斗”字,大家可以各展所长,用任何能够想到的法子,将自己带来的酒的优势展示出来。

介绍酿造的程序和工艺也罢,用指出对方的缺点让人无话可说,来比对衬托自己的也好,或者是搭配特制的菜肴来搭配......只要能够让自己脱颖而出,方法不限制。

林三春是排在最先的,她只让曾嬷嬷将一首诗呈给了东方承朗,这是荣绍有感而发为这秋露白作的,流传极广,林三春也是知道的。

之后,就是将用细瓷瓶装着的秋露白给各酒家都送了一瓶。

这酒让她烦躁不安的心略略平静下来,不管怎么样,这秋露白以前是夺了魁首的,就算是林春晓真的回来了,她还能怎么越过自己去?

这一局,待她碾压了林二春之后,就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拿下东方承朔,就算这婢女回去跟顾氏告状,那也晚了,并非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林二春早准备好了,今天她就是来摆花架子哗众取宠、夺人眼球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又往天字三号间看了看,天字二号的都已经快展示完了,这里依旧还空着。

游船正缓缓驶出江口的时候,才匆匆从舱外跑进来一个抱着两只酒坛子的小厮,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直接进了天字三号间,然后朝着大家拱手道歉:

“我们东家这会被绊住了脚,只能让小的先过来,一会等东家过来了,亲自给大家赔罪。”

说完,他打开了酒坛子,酒香飘逸扑鼻,瞬间溢满船舱,跟各式各样的酒香参杂在一起,隐隐有将其他的香气压下去的趋势,林二春吸了吸鼻子,熟悉的五加皮气息让她的唇角不自禁的缓缓勾起来。

那个家伙又公然拿她的东西来赚钱,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这次可是连一两银子都不曾支付过。

她不禁去想,今天他也会来吗?还是跟以前的悦来楼一样只隐在幕后?

这时,天字三号间的小厮已经走到了林二春面前来,跟之前在所有雅间前说的话是一样的:“请您多指教。”

在倒酒之后,抬头的时候,冲她笑了笑,林二春总觉得对方这笑容里似乎别有用意。

是不是他来了?还是在附近呢?

斗酒会还在继续,大船也距离岸边越来越远,朝着前方平稳的使动着,还没有轮到林二春,她忍不住环顾四周,熙熙攘攘,没有他。

她又往后靠在船壁上,透过隔间镂空雕花窗户往江面上看去。

碧空下,江水滔滔,不远处飘着几艘小船,随着波浪晃动着,更远的地方有一艘画舫,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船下是一个一个涌动着的漩涡,看得久了,让人觉得有些眼晕,她赶紧收回了视线。

小幺立在她旁边,眼神放空的看着远处发呆。

难得没有故意逗他,他就出现除了冷漠之外旁的神情,林二春不免多看了他几眼,随后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岸边看去。

船是从城中渡口顺江而下,这会正往城外的方向驶,过了这么久,岸上已经远不如登船时候的热闹,远远只能看见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树和掩映其中稀稀拉拉的几间房屋。

没什么好看的,林二春心中好奇,明知道就算是问了,这沉默少年多半也不会回答,却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便跟忙完了正斜眼看过来的牟识丁打趣般的叹道:

“阿牟,你说小幺是不是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了,你猜他在想什么?你们仨中你年岁最长,你以过来人的经验说说?这少年多情应该也都是想的一样的吧?”

张小虎闻言,往林二春这边看了眼,林二春也正好一脸八卦的看他,“小虎,你也说说看呗,你们都该娶媳妇了,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张小虎赶紧挪开视线,木讷着一张脸偏头看向会场正中,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牟识丁双臂环胸靠在展台上,白了林二春一眼,哼笑了声,又瞥了眼收回视线的小幺,冷声道:“鬼知道这小哑巴在琢磨什么。”

以前小幺半死不活的那会,宁可饿死也不肯吃他喂的东西,牟识丁还只当小幺对他有戒心,林二春要留下这小哑巴,他也就大度的不跟他计较吧。

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少不得会有接触的时候,时间一长,他就发现小哑巴对他不仅仅只是戒心这么简单,他对多数人都有很深的防备,可对自己的针对则更加明显。

有好几次,牟识丁都觉得小幺是想要将他从林二春身边弄走,也或许他是想要暗示林二春什么。

当着林二春的面,他逮到机会的时候会使劲的排斥他,可一旦背着人,除了冷冷的注视之外,就不曾做什么了,并没有仗着功夫更高而对自己下手。

牟识丁还因此而纠结过几天。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小哑巴虽然会说话,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除了在行动上排挤他之外,并未跟林二春说过什么。

而林二春虽然好奇小哑巴对自己的态度,却也没有多怀疑过什么,只当二人天生犯冲,笑笑也就不放在心上。

牟识丁确定这一点之后,倒是放下心来,只是对小幺的态度更冷了,当然也时不时的会在心里琢磨这哑巴的身份和意图,以及,想办法将他弄走。

他们两人虽然水火不容,却也没有大吵大闹或是大打出手,只多数时候互相都没有好脸色。

小幺听到打趣,眼中迅速的聚起寒芒,难得的,他还接话了:“不一样。”

短短三个字,牟识丁懂了,林二春也懂了,他是说他跟牟识丁不一样。

这三个字也直接将天给聊死了。

牟识丁冷嗤了一声,收回视线,扭头看了看隔壁,冲林二春道:“到你了。”

闲聊结束,林二春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大步向前,“那就开始吧!”

她送来参赛的是用甘蔗酿造的酒,在后世这种叫做朗姆酒,是西方的舶来品,也据说是世界上消费量最多的酒品之一了。

林二春现在手中有很多种果酒,之所以选择这一种,除了因为这是她手上发酵时间最长的一批酒,也是冲着这个消费量第一来的,虽然现在时空不同,但是好东西好口碑应当是不分时空的。

如果再陈酿个三年五载,林二春是绝对有信心的,而现在,轻香型的朗姆酒经过半年发酵和蒸馏之后,酒香是已经出来了,酒精度上也不输传统白酒的烈,只欠缺在口感不够醇厚。

林二春要做的就是去弥补这种欠缺,她打算以这朗姆酒来当作酒基调配几种常见的鸡尾酒,在后世朗姆酒就是制作鸡尾酒的主料之一,鸡尾酒不仅能够将朗姆酒的优势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同时又可以借果香、牛乳、糖霜或是薄荷的来遮掩目前存在的不足。

扬长避短,色泽上绝对养眼,口感上也肯定是独一无二的,朗姆酒当作酒基来调配鸡尾酒,这是白酒也无法替代的。  林二春没有专程学过鸡尾酒的调配,只在酒吧听调酒师说过几种最简单的,三分酒,一分奶,一分橙汁加上一小勺的糖,就是一种经典口味。

这时节已经很难再找到橙子了,不过这都不算问题,可以用橙子酵素或是当初熬成的水果糖来代替,口感跟后世的肯定纯正区别,但是在这个时候绝对是头一份,除了林二春还有谁知道?

她还在这配比的基础上不断做着调整,将橙汁换成其他的水果酵素,或是将牛乳换成不同的果汁熬成的彩色糖浆或蜂蜜,如此就有无数种的变化,不管是酒色,还是酒香都有了变化。

这里除了五个评审还有二十六户参赛酒家,林二春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出三十多种口味,保证每人品尝的风味都不相同。

没有玻璃酒杯,换上她特意花高价买来的琉璃盏或是雅致的细瓷酒碗里,也没人觉得不伦不类,再搭配上特制作的糖果和带着酒味的点心,装在精致的托盘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初选时装在粗瓷坛子里的朗姆酒的模样了。

给东方承朗呈上的是林二春专程做的,一共有两杯,其中一杯是一分的甘蔗汁,加上三分薄荷水和六分酒,另一杯是在一直放在冰块中冰镇着的酒中倒进了同等比例的橙子露,都是清爽清冽的口感,正是东方承朗喜欢的冰凉口味。

酒被呈上去了,换来东方承朗兴味的一瞥:“谁也没有你花样多。”

这一句不算夸也算不得贬,却是东方承朗进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话落,船舱上的人,就连那些在心里觉得林二春根本不懂酿酒,只会花花把式的酿酒师们,也不由得重视起来。

林二春也不否认,她本来就是来耍花样的,要没有这些花架子,如何吸引他的注意?

对她来说,能不能夺魁不重要,重要的是东方承朗怎么看。

她冲东方承朗施了一礼:“请五殿下不吝赐教。”

东方承朗端着杯子晃了晃,放在鼻尖闻了闻,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或闻闻,或只舔一口就放下酒杯的时候,他却举杯一饮而尽。

入喉的冰爽让他惬意的眯了眯眼,放下酒杯,他淡淡的看了眼林二春,在她故作期待的注视之下,他面色如常,外人自是看不出他的喜好:“尚可。”

先前呈给他的七杯酒还摆在案上,突然旁边多了这第八只空酒杯,已经让气氛有些尴尬,这一句“尚可”,更像是赤裸裸的嘲弄。

五六酿酒师已经面色难堪,心有不甘又跃跃欲试的尝酒之后去挑林二春让人送到眼前的酒水的缺点了,望闻问切一番之后,各自品味沉思。

距离东方承朗最近的天字一号房内,林三春面前却少了一杯酒。

虽然她不会尝酒,但是被林二春直接忽视,还是让她的脸色难看,只是掩在帷帽的薄纱下,旁人见不到罢了,就连卓香琪都让人给她送了一杯做做样子,而林二春居然连样子都懒得装,直接将她给漏掉了。

还有,东方承朗都只喝了一小口秋露白,却将林二春弄的给喝了满满一杯了。

她就真的酿得那么好?

没有尝到林二春究竟酿的什么酒,只看她的架势,林三春就又开始烦躁了。

上一世的林二春并没有弄过这些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花样,熟悉的人,不同的招数,这个林二春在被碾落成泥之后,又势不可挡的耀眼起来了,比以前更甚。

林三春紧扭着手上的帕子,差点将之撕碎了。

东方承朗似对众人的尴尬一无所觉,在一片寂静中,他又端起了第二杯,这次只浅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被子,随后他往后靠了靠,整个人放松的窝在椅子里。

他扫了一眼四周,最后视线落在林二春面上,冲她扬了扬下巴,问:“你怎么没有给天字一号送上酒水?”

原因当然是林二春不想将自己东西浪费在林三春身上,不过林三春刚才饱受同行的赞誉,她若是直言对林三春的厌恶,明目张胆的针对她,只会犯众怒,让人觉得她无礼傲慢。

她当然不会这么傻,打着解释的名义,她岔开了话题:“天字一号的秋露白风味独特,用的酒曲不同寻常,但在酒水的酿造上却有些小瑕疵。”

方才没机会说,现在是她的主场,她还是要将枪口对准林三春的,实在是忍她太久了,绕圈子都不愿意。

她一开口,林三春就想先发制人堵住她的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哪知道,东方承朗又端着杯子不经意的喝了一口,哦了声,示意林二春继续。

倘或是换了别的酒水,林二春还只凭着成品就说出对方酿造上的瑕疵,她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

可对秋露白,对林三春这个人,林二春想要挑毛病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当年是她手把手的教会了林三春红曲和小曲的制作,除了这些,林三春对别的根本就不上心,尤其是酿酒的流程十分繁琐,要求细致,她根本没有这样的耐心。

重活一世,林三春之所以能够模仿出来,也只是见林二春酿得多了,依葫芦画瓢而已,很多地方都有问题。

林二春完全可以将她堵得哑口无言,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咄咄逼人,她只平和的问了林三春一句。

不过,林三春端着架子根本不答,她已经不敢再去赌眼前的林二春是不是有真才实学,也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

林二春也干脆的不问她了,她多的是不需要林三春回答,但资深酿酒师细细一品,也能尝出来的问题。

怕出意外,她还将上一世的时候,有两个酿酒师提出过的秋露白的缺点重提——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她不怕没人响应。

之后,她站在会场的正中间,直视林三春,提了三四条的改进意见,然后笑问:“你觉得呢?”

在座的除了林三春之外,哪家都有一两个酿酒大师坐镇,林二春一开口,众人就知道这是行家了,细细一琢磨,已经有人点头了,对林二春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林三春隔着一段距离和一层纱都能强烈的感受到林二春笑容中的不怀好意,她强自镇定,打定主意不搭理林二春的挑衅。

林二春收回视线,拱手环顾了一圈:“各位前辈看我说的对不对,若有不同意的,大家可以一起讨教。”

两女争锋,才名远播备受推崇的这个,任由一个不明来历的张扬女子踩着大出风头之后,还能仪态端庄、淡然超脱,落在一些怜香惜玉的人眼中,就觉得林二春实在太过强势了,即便方才在这会场上,很多酿酒师都是这种语气挑别人的缺点。

有人当场就跟林二春辩论起来,每驳她一句,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是帮林三春说话,非得将林三春给拉上:“林三姑娘,你说是不是?你酿酒的时候......”

这是林三春的酒,她最有话语权,林二春故意挑衅她,她可以“大度和不屑”的不理睬,可别人好心帮她,她就不好再拒绝回答了。

然而林三春只知道表面,哪里懂这内里的道道?

她甚至连别人说的一些词句都听不懂,偏偏所有人都当她是行家,非要她一起探讨和请教,希望她能指点几句。

之前她第一个展示酒的时候,大家碍于她的身份,根本没敢多问,她熟练的说上几句故弄玄虚的大话、空话,就已经是众人眼中的才女了。

作为才女,她还冠冕堂皇的说过几句要跟大家一起探讨的套话。

现在不能出尔反尔,可真的讨论起这些酿酒的细节来了,她只觉得犹如被架在火上烤,后背已经着急得出了汗了,将以前从林二春那学来的几句话牛头不对马嘴的用完之后,就吱吱呜呜答不上来了。  因为酿酒而名扬天下的才女,竟然表现得太过糟糕,像是对酿酒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懂,早就有人发现问题了。

大家渐渐安静下来,那为林三春撑腰的人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讪讪的闭上了嘴,不小的会场,突然半点声响也没有了。

帷帽下,林三春满头满脸都是汗,又难堪又恨,恨那自以为是为她出头却将她逼迫至此的人,更恨林二春,她最焦虑的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一场漫长的煎熬。

原本,她以为能来享受荣耀的,可现实跟她想象的差太多,她被这差距打击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这时,卓香琪讥讽的笑声传来,刚出了个声儿,就被卓景行喝了一声,歇了。

林三春的身体刚不受控制的晃了晃,马上就被曾嬷嬷扶住了。

下一瞬,这老嬷嬷有些尖锐的声音就响彻整个会场:“姑娘,你身体还未痊愈,让你别强撑着,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你看你的脸色,知道你喜欢酒,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现在......”

说着还在林三春胳膊上掐了一把。

林三春茫然了一会,才会意,顺势软倒下去。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在旁人的沉默中结束了。

这时,东方承朗已经将第二杯酒给喝完了,他突然打破了沉默,问林二春:“所以呢?你是觉得林春晓没有真本事,瞧不起她不想给她品尝你的酒?”

他又将话题拽了回来,戳穿林二春的心思,也戳破林三春的掩饰,一点情面都不留,非要问个所以然来。

林二春垂眸敛去了眼神里不自觉透出来的畅快,道:“回五殿下,并不是,我觉得秋露白虽然存在瑕疵,但是因为那酒曲,也是瑕不掩瑜。

我之所以不给她喝,这也只是斗酒的一种方式而已,不如此,五殿下约莫只记得今天两度春的酒尚可,哪里会知道我林二春也是有真本事的,这斗酒会上呈出来的酒也不能展示全部。”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却掷地有声,传遍了整个会场。

时人以谦逊为先、恭敬为贵,可她偏不,张扬大胆,自信得这么理所当然。

牟识丁三人是早就见惯了的,已经是见怪不怪,至于其余人,不管是震惊的,不服的,没回神的,怨愤的,还是欣赏的,全部鸦雀无声。

除了“昏迷”中的林三春,无人注意到林二春不只是傲,她分明就是承认了东方承朗说的话,她就是瞧不起人,踩着人抬高自己。

东方承朗突然笑了声:“你们继续斗酒吧。”又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要斗本事的也可以。”

~

斗酒会最重要的展示部分过去一半的时候,游船刚刚出了城。

林二春在难得的歇口气的时候,听到了寒山寺悠远浑厚的钟声,贴着船舱内的窗户侧耳倾听,隐约能够听见寺庙中的午课声。

此时,在距离游船不远的江面上,童观止的小船晃晃悠悠的靠了岸,立即有条人影从岸上钻进了船篷内:“见到阿齐了,东方承朔将他带出来了,就在康庄内。”

“他人怎么样?”

来人摇了摇头:“隔得太远了看不清楚......他是被人搀扶着的,应该是被动过刑了,已经让人通知了白大夫,在城外等着。”

童观止浓眉微蹙,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那水闸的乱石堆都被东方承朔带人清理得差不多了,大爷,里面难道真的有猫腻?他带阿齐过去,里面......”

童观止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只是看东方承朔的举动,里面肯定是有蹊跷的。

不过,就算这闸口下真的有陆家留下来的财富,那也不是他的目标,这次他只是要趁乱将陆齐修营救出来。

可,首先得能够乱得起来才行。

他问:“荣绩那边有消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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