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爱情就像一杯苦咖啡,你只能奢求添加一粒冰糖,用粗糙的糖类稀释浆液,否则再苦再涩,也只有含在心底,孤自体会。
在宋雨婷的人生字典里,过早的跳出“爱情”这俩字眼,本应该意味着青涩与纯然。然而对于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她来说,爱情却意味着“苦恼”,无休无止的思想折磨着她,将她清纯圆润的内心世界磨得有棱有角,她甚乎有时变得疑云重重、诡测凡世,手机翻来覆去都念着对方的音容笑貌,所行所感都无端与对方纽系在一起。原来爱情可以使人如此疲倦,爱情让她失去了安全感,更丢失了理智,她感到某种事物无法完全掌控后的焦躁。
宋雨婷自宥是一个行事独立而遇事果决的女孩子,她自信可以承受住一切的打击,犹如墙角梅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然而这都夸夸其谈,今年的西式情人节却给她蒙上了一层窒息般幽暗的缚绒。烙上青春印记的爱情,让她失去了理智,她的人生也顿时昏天黑地,再也咀嚼不出曾有的甜美。也许,下一秒,宋雨婷将倒入万劫不复之地,与死神亲吻。
背叛,是一种撕碎鲜肉后,残余瘢痕却无法痊愈的痛。
两脚站在仓山学生街的街口,人潮熙攘,而宋雨婷的内心冰凉的阒无人声,倏忽一把利刃剜掉宋雨婷心头的温热,而她穷装架构的坚强堡垒也已轰然倒塌。
眼前这对正在人们惊羡目光中上演贴肤热吻好戏的男女,深深灼痛了宋雨婷的双眸,倘若周身无人,他们定会欢媾畅天欢,这是宋雨婷所能想到的最唯美最旖旎的画面。
这对无耻的狗男女,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们。宋雨婷紧紧攥着双手,仿佛利刃就握在她的手心里,她的内心暗涌的怒火在胸口冒出吱吱烈响。鬼火在她心内忽而犟上,忽而又瘪下,搅得她万念俱灰。
宋雨婷感受到一股潮臊的浊气氤氲在大街巷尾,那是一股耻辱正爬上自己的躯壳,在她的肩头惬意地伸缩四肢,她完全可以想象到这股恬不知耻的浊流盛气凌人般却又安逸地眯眼休憩,然后轻柔地拤起腰肢,确乎在柔声笑说,你太嫩了,爱情不是你想玩就能玩的起的扑克牌。然后,它送下淡淡的一吻,开始无所顾忌地啃噬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灵。
曾经,宋雨婷也鼓足勇气,要向眼前这个男孩祈求一份怜悯,再给自己的爱情一次机会。可谁能料想到,上一刻还在说着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情男,却成为如今眼前自己闺蜜的良伴。
身单影只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迎风揣痛,宋雨婷深感孤孑无助,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总有个无奈,在关键的时刻,总也找不准事情发展的正确方向,她也不敢往事情的极端走,固有的坚强却已颓萎在墙角,也只能任由自己双齿摩擦发出的声响残忍般地侵袭自己脆弱的内心,可她心中似乎仍徘徊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念。
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画面,她在自我安慰。也许闭上眼,然后轻轻睁开,又会回到甜蜜的昨天。
宋雨婷最终选择了退缩一步,她一个人晃到街的拐角,她蹲在石头街边,极力用手腕抹净泪痕,大脑也开始一阵的犯晕。可事实就摆在身后的人群里,自己的爱情被人横刀夺去,伤害自己的竟是与自己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闺蜜小月。宋雨婷现在大脑开始回放曾经小月与男友在一起玩笑的画面,如今想来竟是一幕幕的恶心剧。小月的一颦一笑,男友的一勾一搭,无不印证着自己这段看似固若金汤的爱情早已难产而亡。
爱情,算是什么东西?她在诘问自己。
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她想到了自己正横亘在那对人们羡慕的情侣中间。
真可笑,自己倒成了不争气的第三者,就连一丝一毫的勇气都没能挤出来。这还是平时的悍女宋雨婷吗?倒像是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劣势。
宋雨婷心中莫名得涌起一丝自嘲的念头,她真想一翻身整个头都挛缩到地缝里去。而此时的高跟鞋早已耷在一旁,她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只有下巴颏能够体味到全身痉挛的颤动。哭红的眼眸深深眍而入,似乎也在嘲弄自己的愚笨,她的右手不经意间掏出手机,黛色的边框簇拥着手机冰冷的躯壳。
全世界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对,全世界都在看着自己的笑话呢!我可真是个滑稽的小丑,一个可鄙可谑的无能之辈。
宋雨婷正独自一人沉痛地含着这杯青春的苦咖啡,有苦有涩,只有自己体会。
她竟在无神间厾点出那个特定电话。伴随着电话嘟嘟的呼叫声,她脸上垂挂着的颓色却如此漫不经心,她随意歪着脑袋,用自己的右肩膀勉强揿着手机背,用脸吃力地拢着手机屏幕,蜷在鼻端的倦气忽而急促忽而又静默。
“疯子,我好难受……”宋雨婷微微眯着双眼,她对自己打出的这个手机很是自信,在她的大脑里,闪现的希望就来自于自己的“蓝颜知己”林子锋,她抽吸着鼻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小麋鹿,正向母亲讨求安慰。而此时,她所能想到活下去的支柱便是林子锋的安慰。
林子锋是与宋雨婷自小玩到大的玩伴,中考后,两人同样分到了闽侯三中高一七班,有喜有悲宋雨婷都会向林子锋倾述,而林子锋也乐意成为宋雨婷无话不说、无事不掺的“蓝颜知己”。在宋雨婷的世界里,林子锋就是自己的影子,最亲近,也最贴心。
然而电话另外一头的男生正在犯难,他紧额蹙眉,细细回味着女子悒郁的口音,然后与自己大脑中能够搜罗到的熟人口音对比,仍是毫无关联。他摆下手机屏幕,仔细琢磨了一番,屏幕上仍是写着一个陌生手机号码,唯一的念头就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喂,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宋雨婷的大脑一阵绞痛,她再也分辨不出听筒传来的那个带着台湾口音的男声,她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的是一个女孩的笑声,如此的尖锐,如此的刻薄,像无数只蚂蚁爬进她的耳蜗,搅得她痛不欲生。
宋雨婷终于压抑不住,大声呵斥道:“死疯子,林子锋,跟姐姐我玩什么变性呀?姐姐没心情跟你玩,姐姐就快要死了,你还不快过来?姐姐,好难受……好难受,难受的要死,你明白,你明白吗?”
“美女,你不要紧张,你怎么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我来自台湾,普通话听得还有点吃力,所以你能否再慢慢地细说一遍?”
“台湾个**毛啦,姐姐就要死了,你去台湾疯玩什么?101大楼,还是你爱台妹?”宋雨婷大吼一声后,终于流出了压抑在肺腑之中的热泪,她哭着鼻子,抽抽噎噎地说,“再不来,下一秒你就等着收尸吧!”
接听莫名其妙电话的男生正是刚刚从台湾来到大陆的唐浩天,他的父母常年在大陆做生意,为了方便照顾他,父母就决定将他带到大陆念完高中。唐浩天初次来到大陆未满一周,就遇到棘手的囧事,他着实又惊又惧,听筒的那一方正是一个要轻生的女子危险的口吻,若是语句不慎,他能感到后果将不堪设想,也就急忙制止道:“美女,你不要想不开啊,有话好好说……”他犹豫了一会儿,听到话筒那方静默无声,连连喊了数十声“喂”后,终于听到对方操着一口精疲力竭般的声调沙哑说,“我在仓山学生街口。”
紧接着,只有无止境的嘟嘟声滋生,急遽向他席卷而来,顿时震耳欲聋。
唐浩天合上手机,撅起嘴角,思忖了片刻,感到人命危在旦夕,恻隐之心立时驱使他往女孩指示的地方奔去。他一路询问而去,慢慢向陌生女子所言的地方靠近。
但愿那个女孩只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而已。
唐浩天将女孩能够轻生的方式都一一想遍,立时不寒而栗。父母的父辈当年跟随海渡潮流来到了台湾,他们自小信佛,遵从孔孟仁义之道,从小就教育唐浩天,人性本善的道理。
唐浩天自小养成宽厚仁爱的品性,遇事不骄不躁,待人处事宽进严出,此时他迫切要阻止一场不必要的劫难,因为菩萨有言,救人者,当胜造七级浮屠。
当唐浩天还在路上马不停蹄地往目的地赶来的时候,林子锋正在五一广场的正中央暴躁的疾走,他拤着如蜈蚣僵硬却弯曲的腰肢,右手冷冷地控住手机。电话终于接通了,由一百零一个无人接听所聚集的焦躁感瞬间烧热林子锋的大脑,他扯着嗓门,急不可耐地喊道:“我的‘四月天’大小姐,雨都停了,彩虹都挂到月宫玉兔脖子上面去了,你还躲起来,让我好找?!”
宋雨婷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屏幕上模模糊糊中写着的“疯子”两个字,又把屏幕凑到右耳边,瞪大眼珠子,咬牙切齿地吼:“我都说在仓山学生街了,你怎么又打来电话,婆婆妈妈、啰哩啰唆、唧唧歪歪个没玩没了,烦不烦人啊?来的时候,别忘了带口棺材,连京口吹也带齐全了,十番乐也不要落下,我要一条龙服务了现在……”
忽的一下,手机从宋雨婷软弱无力的手指尖滑落,磕到地上,徒留下林子锋候在电话一头,咀嚼着大脑中翻涌而起的无穷无尽莫名其妙的问号。
“嘿,我这一天才刚打一次电话,怎么成‘又’了?不成,我得马上赶过去,要是那对狗男女的贱事被她知晓了,那可就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