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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上吊自杀

我曾经愤怒,曾经抱怨监狱这个黑暗的世界,我付出了我的全部努力,却得不到回报。可大比油呢?这一年半以来,所有新入监学员的唱歌、做广播操、心理保健操都由他负责,我在楼上加班的时候,他也在楼下操场上加班,监狱组织好几次唱歌、队列、心理剧活动,大比油都是组织者,都获得了好名次,为监区争得了荣誉。他不应该减刑吗?他还不是一样要靠上货这条路。大比油神色凄苦:“我爸妈现在每天推个车子在街上卖烧饼,棉花成熟的时候跑到新疆去摘棉花,攒下这个数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2009年冬天,早上起来,下雪了,天气阴冷无比,在活动大厅站好队报完数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出工到教务中心,小S黑着脸扫了一圈队伍,然后大喝一声:“熊大伟,谁让你戴着耳暖出工的,你看你旁边的人谁戴了?就你耍得大?”教研室的熊大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耳暖是从监狱超市买的,既然卖当然是允许的,为什么不让戴?况且你以前也没下令禁止过呀!大伟嘴上回答说:“今天有点冷,我耳朵冻了,便戴出来了。”小S一看这家伙还为自己辩解,而且耳暖还不摘下来,便张口就骂:“******就你冷,别人不冷?摘下来!扔了。”老熊已经跟着小S两年了,很了解小S蛮不讲理,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激动地对小S说:“赵队长,就算你自己规定不让戴,你总得提前通知一下吧,况且,你也不至于骂人,还让我扔了吧。”小S一听也觉得理亏,自己没有通知不让带呀,但一个**劳改犯有什么资格给干部讲道理?在文教这一亩三分地,老子就是道理。他顿时提高了声音,吼道,“给老子讲道理,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道理。马上扔了,不扔你就不要再出工了,算旷工。”老熊一听火气憋不住了,“作为一个警察,你连最基本的素质都没有,我快六十岁的人了,你凭什么当我的老子?我犯罪落到你手里了,怎样摆治我我都认了,扯上家人干什么?我父亲也犯罪了?”说着说着,情绪激动的老熊一把揪下耳暖摔在地上,“咣咣”几脚下去踩个粉碎。小S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大喊一声“白勇-白勇……过来”。白勇是他亲自任命的严管组组长,也是他养的一条狗,指谁咬谁。文教私底都在传白勇有一个姐姐,长得很漂亮,为了让小S照顾白勇,贞操都献出来了。白勇跑到小S面前,立正站好。小S指着老熊,咆哮道:“把这个老家伙拖到严管队去,先严管半个月再说。”白勇走到老熊面前推了他一把,老熊一甩手,“不用你拖,我自己会走。”

看着老熊有些佝偻却倔强的背影,我知道他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不出所料,两天后听到了老熊撞墙的消息,再后来老熊一次性被卡显了三分。对一个罪犯来说,这意味着最少一年之内不要再考虑减刑了。

显然事情已无可挽回,老能托家人找了关系,调到了六监区。

老熊走的时候,文教很多人在走廊里与他握手道别。“难兄难弟们,我走了,希望你们都能早点回家。”说完他背起铺盖,蹒跚地向门口挪去。我默默地靠着门框,这个嗜棋如命、喜欢搞笑的老头,与同犯相处的都很好,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后来,六监区的报道员来找小报室送稿件的时候,说起老熊的情况。“急火攻心偏瘫了,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再后来病保出狱了,谁也不知道现在他是什么样子,是否还活着。”

这个消息让我很是伤感。前些天,九监区一个通讯报道员告诉我,他们的教研室组长蓸国死了,癌症。我刚入监在一监区培训的时候和老蓸睡一个屋,那个喜欢抽烟、喜欢晚上和我一起吃泡面的老头,是个小县城的教育局局长,好像才五十多岁吧。

一天晚上,我正在监舍看书,大比油跑进来,“苏生,我刚才去一监区上课了,一个家伙上吊死了。”我猛一惊,书掉在地上。这是个新疆籍的罪犯,晚上趁同犯都在看电视,偷偷跑到监区仓库上吊了。监狱里都是按监区单独管理,但都在一个大院里,出工收工难免碰到。这件事故很快就在监狱里传得沸沸扬扬,听说家属天天来门口闹,要求调查死因,要求赔偿。

一个干部说,这起非正常死亡事件,监狱费了不少功夫才搞定。

好像是《文摘周报》上写的吧,2009年世界卫生组织(WHO)的《全球性医学研究报告》指出,世界各地每年约有100万人死于自杀,其中约有三分之一发生在中国,每年有200万人自杀未遂。

这个数字真可怕!生命是如此地脆弱和轻于鸿毛,一个生命的逝去,除了亲人暂时的不舍,能留下什么?不知道有没人统计过刑满释放人员的自杀率,我相信绝对没有这么高,毕竟经历过炼狱的人,面对生活更容易忍耐和苟且。

人的大脑具有收纳功能,会自动将一些相似的信息收集在一起,从而影响你的情绪。那些日子,这些负面消息仿佛被线结成了一个骨刺串串,固执地在我身体里最柔软的部分来回穿梭,直到鲜血淋漓。

我抬头久久望着被圈起来的灰色天空,指间的香烟已经燃成灰烬。不知道在漫长的改造之路上,我能不能熬到终点?

看到我每天都心事重重,老樊说,“苏生,你还年轻,关于生命这个难以抗拒的命题不要去想太多,过好你现在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你说你一直是家里的希望,你已经给家里一次打击了,绝对不能再萎靡不振,且不说你自己,最起码你得让你的家人在村里抬得起头吧。”我点上一支烟,在缭绕的烟雾里沉默着。我的爷爷曾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他领着村民携着一把瓦刀出去闯世界,生生打拼出一片天地。到了老苏这一代,八十年代的国企工人,那是很令人艳羡的,虽然后来时代变了,老苏也下岗了,最起码还有一个老实本分的好名声。到我呢?从一个村里小孩子们学习的榜样堕落到人人提起来都一脸不屑的劳改犯,我给家人带来的耻辱和伤害该有多深?我想我应该好好走下去,最起码得让家人可以挺起腰杆在村里做人。我起身脱掉棉袄,绕着走廊来来回回疯跑了二十圈,内衣湿透了,冷冰冰地贴在身上。屋外寒风嗖嗖,水房内我****的身体上烟雾弥漫,冰冷的水浇到身上,顿时清醒不少。

那天,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一定要活着并且精神比较正常地走出监狱。

监狱生活缓慢得像七八十岁蹒跚挪步的老人,发生的却都是一些疯狂青年所能做出来的勾当,必须找事情打发时间,把郁积起来的怨气散发出去。对此,文教各人有各人的招数。有人练毛笔字,有人看书,有人写东西,有人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斗地主、打双升。

我打电话让父亲送了一把吉他,找大比油借了一本《吉他三月通》。从此二号监舍就没有了安生日子,天天都能听到我的嚎叫。老樊喜欢小动物,他就地取材养起了猫。

那是一只灰不溜秋一点也不漂亮的母猫,身上脏乎乎的,整天在大院里跑来跑去。老樊用火腿肠把它吸引过来,按在自己的洗脸盆里用香皂和洗发水好好给他搓了个澡,然后用毛巾擦干。出浴后,母猫精神多了,温顺地蹲在地上“喵呜喵呜”地对着老樊示好。对于这个狱中特殊的伙伴,老樊亲切地叫它“老咪”。

那是老樊在监狱度过的三年时间里欢笑最多的一段时光。中午或者晚上,经常可以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我在阳台上“DO\RE\MI\FA……”稚嫩地拔着琴弦。老樊趴在窗户上,痴痴地望着老咪在监舍对面的花园里嬉戏。等它玩累了,老樊一呼唤,老咪就会一溜烟跑过来,盯着二号监舍的窗户“喵喵”。“别急,等会儿啊!”老樊跑到储物柜里拿出一根火腿肠,咬成一小段一小段,然后扔出窗外,开心地看着老咪吃下去。后来,在老樊的精心培养下,老咪学会了跳窗子,他能从一排十四个监舍中准确地分辨出哪个是二号,然后一跃而起跳进来。有时我们都出工了,那么整个监舍就成为了它的天下,他会随便跳上床找个卫生被,慵懒地趴在上面美美地睡一觉。

老樊对老咪的宠爱像对一个孩子,每次打小伙儿的来卖鱼的时候,老樊必买。他喜欢听老咪看见鱼时的迫不及待,喜欢它吃鱼时“喵呜喵呜”的馋样。冬天,他担心天冷老咪无处可去,甚至抱它进被窝里睡觉。

后来老咪与监狱食堂的一只大黄猫发生关系生下了四只小猫。两名警官抱走两只,剩下两只当中的一个胖嘟嘟,毛发蓬松,超级可爱,另外一个瘦一点,黄毛紧粘在身上,没有光泽。

我和老樊都喜欢小胖。小胖吃相巨不雅观,撅个******把小瘦推得来回乱滚找不到****,那蛮横却又可爱的样子每每逗得二号监舍的人开怀大笑,暂时忘却了所有的郁闷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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