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一切都归于沉寂。地面被人类的鲜血染成了红色,那红色一直蔓延到远方,一直连着天边的红色云彩。此时仿佛世界上的颜色都已经消失,只余下鲜红,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
欧狄斯靠着墙边躺着,用手捂着自己的伤口,他看着这一对昔日的师生将要为了各自的理念展开生死相搏,他的心不觉强烈地动摇起来。
西比尔见到埃尔蒙德使出这样残忍而又强大的手段,心中也十分惊骇。须知埃尔蒙德曾经不止一次在西比尔面前施展过他的这种强大力量,但凑巧的是,每次埃尔蒙德施展他的力量的时候,西比尔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因此,直到这一次,西比尔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埃尔蒙德的力量。
而埃尔蒙德就是想达到这样的效果,他心中极不愿意伤了西比尔,然而又不得不与西比尔相斗。他故意使出这样又残酷、又可怕的手段,就是想让西比尔害怕,知难而退。他冷着面孔,高声向西比尔说道:
“我要事先警告你,倘若你现在后悔,同意和我回去,还不算晚。一但打起来,结局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可能会死。”
埃尔蒙德虽然板着面孔,语气也冷冰冰的,西比尔却知道他心中其实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回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那场景,那时候他的样子看上去与现在一般冷酷,仿佛杀场上的修罗。然而这个人却是曾经救了她的性命。
回想到多年以来,两人都是亲密的朋友,然而此时她却要和这个人站在敌对的位置上,西比尔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但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虽然埃尔蒙德实力强大,西比尔知道自己到底是不能跟他回去的。两个人所站的立场不同,角度不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从前那么简单了。西比尔知道,自己要对上这样的埃尔蒙德,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她总归是要一试。
她重新唤出那一双凤凰,让它们在空中盘旋,同时双手之中又召唤出了火之剑和土之盾。自从西比尔可以召唤出火焰的生物之后,就没有再召唤过她的剑。火本来是无形的东西,然而西比尔此刻拿着它,却觉得它在自己手里显得沉甸甸的,非常有份量,与平时大不一样。她拿起剑凝视,发现从前剑上的火苗已经不见了,那火焰的光变得内敛,似乎是火焰的元素凝结成了实体。于是她明白自己的实力增强之后,对剑的控制也变得更纯熟了。
“来吧。”她只是这么说。
她的话音还没落,盘旋在空中的凤凰就向着埃尔蒙德俯冲过去,与此同时,一双凤凰忽地分开,每一只凤凰都变成了千万只火焰的小鸟,从四面八方向埃尔蒙德冲过去。
这一手可以说是相当漂亮,要对抗火元素,效果最好的就是使用冰元素。然而夏天召唤冰元素所需要的力量太大,埃尔蒙德不能用冰元素防护全身,这就会给她带来可乘之机。
埃尔蒙德眼看着自己转瞬间就要被火焰鸟围住,却并不慌乱。他挥一挥袍袖,就有风盾围绕着他旋转。那些火焰鸟碰到风盾,只一瞬间就被吹飞了。
被吹飞的火焰鸟发出吱吱的叫声,又聚集在了一起变回火凤进行攻击。火凤的体型更大些,不太容易被风盾吹走,却也很难穿过风盾,两方就这么僵持着。
西比尔见状,又努力继续召唤火元素。她还从来没控制过更多的元素,此时不但有些紧张,还有点微微的兴奋。她控制着火元素形成了第三只火凤凰,向着埃尔蒙德继续攻击。
埃尔蒙德的风盾应付四只火凤凰显然有点困难,一只火凤凰突破了风盾中最薄弱的那一点,它的喙尖烧着了埃尔蒙德的衣角。
埃尔蒙德明白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他伸手向西比尔一指,就有风刃向着西比尔飞了过去。
西比尔本来在专心指挥着火凤凰,一时间竟然没意识到风刃已经飞了过来。她身上几处地方都被风刃割出了长长的口子,流出了鲜血。
西比尔连忙握紧了火之剑抵挡风刃。升级了的火之剑非常厉害,每次接触到风刃都会撞击出明亮的火星。然而风刃到底是太快也太多了。就算西比尔拼尽了全力,也不能将它们全部拦下。她的身上不断被风刃割出新的伤口来。
“投降吧。”埃尔蒙德说,此时西比尔因为专注于眼前的风刃而无暇控制火凤凰,火凤凰的攻击开始变得缓慢而没有力度,这让埃尔蒙德可以有着相当的余裕来观察西比尔的状态。他知道她没法抵抗这些。
“投降吧。”他又说了一遍,“你自己也明白你不可能赢的。”
然而西比尔咬着嘴唇,不断地挥剑,抵挡强势的风刃,一句话也不肯说。她已经满身是血,样子狰狞可怕,仿佛癫狂了的女武神在对抗看不见的对手,然而她身上的血只是她自己的。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迟钝,可是她还在抵抗。埃尔蒙德明白,她还会一直抗争下去,一直到她死。他几乎不忍心再看,不忍心让她继续承受这样的伤害。然而他必须如此。
西比尔的力气将要用尽了,她明白她将要死在这里,而她现在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埃尔蒙德并没有用全力。她觉得自己的手臂很沉重,已经要抬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埃尔蒙德的风刃割断了她背包的带子,西比尔的背包落在了地上。从里面滚落出一件闪着光的美丽丝织品。
西比尔眼睛一亮,这样一个危难关头,正是用得着的时候,她竟是把这件宝物忘记了。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把这件衣服当做是“委托品”,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吧。
西比尔穿上了那件可以抵御住一切攻击的法袍,埃尔蒙德的风刃对她不再起作用。然而她却已经摇摇晃晃,只能勉强站住,再没有力气攻击了。
埃尔蒙德见状,念动了咒语。地上的泥土随着他的咒语起来,化作了一柄沉重的利剑。那重剑移动到了西比尔的面前,直直对着她那没有保护的头颅。
“如果你不肯随我回去,我就只能用这柄剑将你击杀在这里。”埃尔蒙德张口说出了极为残酷的话。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似乎是在佐证他将会说到做到。
欧狄斯一直躺在后面休息,他听到埃尔蒙德的话,心里非常着急。他奋力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走,口中奋力叫着:
“不要动西比尔,你杀了我吧!”
然而他到底是失血过多,走了两步,就又摔倒在了地上。
埃尔蒙德没有看欧狄斯,只是看着西比尔,等待着她的回答。他的手已经高高举起,就等着根据她的答案来选择是要让重剑撞碎她的脑袋,还是回归土地。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西比尔却异常镇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那悬在她头上的重剑,又转头望了望欧狄斯。她向埃尔蒙德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不答应!永别了!埃尔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