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素博士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西比尔以女性的直觉敏锐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爱着欧狄斯。
或许她已经没有了太多人类的感情，或许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机器，可是她的的确确曾经爱过欧狄斯，直到此时，她也仍然在爱着他。
或许他们曾经是恋人。西比尔这样想着。
她的心强烈地动摇了起来，但她所感受到的并不是醋意，而是愤怒。
“为什么？”西比尔问她，“为什么你能这么冷酷，为什么你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受这样的苦？既然……你爱他？”
罗素博士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尽管她如今的感情已经相当淡漠，很少有什么感情上的波动。但此时，当她听见西比尔的话时，还是有一股怒火冲上了她的心头：
“你凭什么用这样的话来质问我？当初我宁可自己承受那样的痛苦，只要他可以活着。”她说，“如果我当初没有救他，他现在已经死了。躺在坟墓里，成了一具白骨。如果我当初没有对他做这样的事情，你永远也没有机会认识他，永远也没有机会爱他，永远也没有那个运气让他爱上。”
西比尔未曾想过她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罗素博士见状，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在他濒死的时候，是我想出了办法，救了他的性命。而你，这样一个卑微可怜的女孩，你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或许我并不能为他做什么吧。”西比尔轻轻摇了摇头，然而她并不觉得沮丧，而是微笑起来：
“我不像您那样是个天才，可以将人类和机械结合在一起。我想，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只有不会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罗素博士冷笑着：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欧狄斯想死，你也会放任他死去吗？”
“不是这样的，我会尽我的能力说服他活下去。”西比尔坚定地说，“但是，如果我无法改变他的意志，我会找到一种好的方法杀死他，尽量快，尽量让他少受些苦楚。”
看着西比尔坚定的眼神，罗素博士颤抖了一下。她发现她想错了，她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孩远比她想象的坚定，远比她想象的勇敢。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欧狄斯要选择她。此时罗素博士尽力想要挽回颓势，她开口问道：
“如果他死了，你将再也见不到他，你将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生活。”
“是这样的。”西比尔点了点头。
“在认识他之前，这可能并不算是什么难事。”罗素博士说道，“但现在你是他的恋人，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他有多么完美，自从他进入了我的生活之中，我就发觉我已经无法在没有他的世界上生活，我不相信你会比我更有勇气。”
“罗素博士，你说的对。”西比尔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很完美，自从和他待在一起之后，就很难想象没有他的日子。但就算是这样，他离开了你，而你也仍然存活了下来。
如果他不在这个世上，或许我的生活会非常痛苦。但我会努力寻找生活中其他美好的部分，更何况我还可以回忆我们曾经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你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生存下来，我想我也可以。”
“我确实生存了下来。”罗素博士这样说着，稍微挺了挺胸脯，“可是你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存。自从他离开以后，我的真正的生命就已经结束，我的生命如今残留下来这些渣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过还好，我足够幸运，在他离开之后，我最终还是找到了我生存的新意义。”
罗素博士静静述说着，西比尔惊讶地发现她的话里竟流露出哀怨之意。这让她动了恻隐之心，想到这个女人就这样孤独地度过了一百年的时光，西比尔一时间竟可怜起罗素博士来了。
“我不会让他死的。”西比尔说，“他爱我，因此他会为了我而努力活下去。而我会想办法让他重新获得人类的躯体。我曾经这样立誓，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做到。”
听了西比尔的话，罗素博士放声大笑起来。
那是得意的笑声，是胜利的笑声。她的笑声让西比尔不安起来。
“无论你发了怎样的誓，你都是做不到的。”罗素博士笑过了，下了这样的判断，“为他制作了机械身躯的人是我，能让他恢复人类躯体的人也只能是我。”
西比尔意识到罗素博士的话中有着特别的含义，她连忙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有办法让他恢复人类的身体了吗？”
罗素博士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
“有点意思。”她说，“我发现我还是有点喜欢你，你还是很敏锐的。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看看我最完美的杰作。”
罗素博士这样说着，打开了通往她办公室的门，示意西比尔跟着她进去。
西比尔犹豫了一下，她有些担心，在罗素博士的办公室里，也许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不过随即她又释然了：现在她整个人，难道不是已经在罗素博士的掌控之中了吗？如今还是去看看到底她要做什么吧！
西比尔跟着罗素博士走进了她的办公室。罗素博士的办公室里有着大量具有科技感的奇妙仪器，每一件都值得人好好地去研究一番。可是西比尔没有时间去关注那些……她的目光被罗素博士办公室里放着的一件东西深深吸引住了。
恐惧包围了她，她睁大了眼睛，她想尖叫，但她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是她已经听见了她自己的尖叫声在她脑海里久久地回荡着，始终没有停止。
而罗素博士只是微笑着，轻声向她说道：
“欢迎你，可怜的姑娘，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如今你见到的，就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灵魂，我的罪恶。如今我已经把我所拥有的全部展示给你看，该是你付出酬报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