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洗吧。”冷秋桐在灯烛下一边收起手上的帐本，一边看着刚进房来的满脸疲惫之色的梨花香道。
“没力气洗啊。”梨花香缓缓坐到冷秋桐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动手掸掸衣裳上的尘灰。
“千掌门呢？他没事吧？”冷秋桐关心道。
“看起来他也很累。”
“咳呀！”冷秋桐一声叹息，“也是，估计受了很大的刺激。锦太郎他，我看着也不顺眼，都要气疯了。千掌门就更不用说了。”
“千山暮遇到我，只怕要受许多不必要的苦。”
“爱情呢，本来就很辛苦，活的舒服还能有什么意义？”冷秋桐说着一声自嘲的冷嗤，“吃，我呢，是不想受苦，所以就没别男人接触。”
“不说实话觉得很过不去，可是看到他那么难过，我很后悔不该说了。”
“还能怎样啊，滴水不能收回。你就当作受一次苦，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打起精神，不让锦太郎再出现在你面前就行。对了，营坡工场那边怎么说的？那家伙，拿走行李了吗？”
“说马上辞工就走了。”
“那就好，不要再想那家伙了，知道了吗？”
梨花香在叹气中陷入了深思，她也希望，不想，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候，沈芍药回来了，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静悄悄的，房间里传出来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千掌门也知道了锦太郎就是怡晴的亲爹，就更不应该让他们俩见到。”
沈芍药进得屋来，恰好听到冷秋桐这样一句说话，她不禁大吃一惊，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声音来，让梨花香和冷秋桐误以为她在偷听她们说话，沈芍药慌忙跑回自己房里。
“天哪，天哪，天哪！”沈芍药连连呼了几个天哪，“锦太郎那个骗子，原来是怡晴的爹，咳哟，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还带着锦太郎那家伙，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咳哟，啧啧啧，孩子她娘也真可怜。哎哟，啧啧啧……”
*
郑廓山庄。
正院，膳房。
“姥姥，娘，你们怎么都那么早啊？”云飘飘从荷花园赶过来的时候，发现玉香盈和郑美妃都已就座用餐。
“呵呵，起来了？”玉香盈笑嘻嘻的看着云飘飘，“快，快坐下。”
云飘飘坐落，看看桌上的菜肴，“一大早的煮什么牛骨汤啊？”
“姥姥的腰不舒服，想让她补补身子。你不愿意吃就让厨师给你烤个面包。”郑美妃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随便吃点果汁就行。”云飘飘道。
“光吃果汁能够吗？要吃饭才长力气啊。”玉香盈道。
“没事的。我这么苗条，这个就够了。”
“那倒是，那么苗条，是不是光喝露水呀？”玉香盈笑道。
“姥姥，你也真是的。”云飘飘笑着娇嗔一眼玉香盈。
“对了，听说千山暮娘亲回来了，见到了吗？”郑美妃看向云飘飘道。
“昨天来过一笑天。”云飘飘答。
“是吗？她说什么了？”玉香盈问。
“让我相信她的话。肯定会在这次离开中原之前，让我跟千掌门成亲，”云飘飘答。
“当然要那样，该着急的是他们家。他们怕自己儿子跟那女人成亲，所以才那么积极呢。”玉香盈道。
“哎呀！”云飘飘叹口气，笑着看向玉香盈，“姥姥，我该去一笑天了。”
“好，去吧。”郑美妃和颜悦色的道。
“我走了。”云飘飘说着离席。
“路上小心。”
目送云飘飘离去，玉香盈回过头来跟郑美妃道，“不要想太多，千掌门要跟飘飘成亲，马上让他在婚书上画押，不能再发生上次婚礼那样搞砸婚事的闹剧。”
“千山暮他娘待会儿过来，我跟她商量吧。”郑美妃道。
“对千山暮娘亲，千万别提我要休了老头的事情，这是家丑啊。”
“当然了。”
“你爹这会儿在后院干什么呢？会不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我已经叮嘱过侍候他的妇人，万一来了，会有消息的。你别担心，吃饭吧。”
女儿虽如此说，可是玉香盈还是心里觉得不踏实。
*
话说那服侍郑子仁的中年妇人，因为受了郑美妃的特别叮嘱，跟郑子仁也总是大眼瞪小眼的。
即便是在用餐的时候，那中年妇人也是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把郑子仁本来就不旺盛的食欲压得几乎快没了。
这天早膳时，在中年女人的监视下，郑子仁食欲艰难地吃着早餐，上官悯忽然推门进来了，“郑老庄主，我来了。”
“上官悯讼师来了，我不能吃了。”郑子仁乘机跟中年妇人道，“客人来了，还吃饭会失礼的，把这些收出去吧。”
那中年妇人也不敢违抗，捧起那吃剩下的餐点转身出去。
“新来的婢女，怎么样？”郑子仁瞅着中年妇人的背影，跟上官悯道，“可是，派人去找过你那么多次，你怎么都不见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去了个地方。”上官悯吱唔着掩饰道。
“你去哪儿，那也得告诉我啊。小时候我去哪儿，都会向我爹禀告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可是平安无事就好。”郑子仁道。
“担心我这种人，抱，抱歉，郑老庄主。”上官悯心里有愧啊。
“不用道歉，我能理解，那是一回事，我不久估计就得离开这里了，我不是要回正院，我想在乡间买块地盖个房子，跟芍药一起过晚年，拜托你，去银庄帮我兑换些银两出来吧。”
“你要跟沈夫人一起逃跑？”上官悯吃惊。
“是啊，你问的好，我还能活多久啊？”
“你还这么健康，怎么可以说那种话？再考虑一下吧，郑庄主。”
“不用，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我最多能活一两年，这段日子里，我不想再因为休书的事发闹，只想跟芍药在一起过日子，这是我的心愿。”
“你都那么说了，我就照办吧。”
“还有，等等，”郑子仁忽又记起什么事来，手有袖兜里摸出一纸文书来，“这个遗书，是我重新写的，你帮我去作公证吧。”
此时此刻，从郑子仁手中接过遗书上，上官悯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总之，这味道不好受。
*
“这是你的。”
“这是你娘的。”
……
冷秋桐将餐点分到各人碗里。
“春节都过去了，还吃什么年糕？”沈芍药看着碗里的年糕蹙眉道。
“谁说年糕只能在春节吃了？别吭声，吃吧，你不吃，我要吃了。”冷秋桐喷完执起筷子，夹了一块年糕送入口中。
“娘，这是什么呀？”风妩思看着眼前的红色汤水，突然道。
“哦，这是大枣茶，喝了这个可以保养皮肤，又可以预防着凉，多喝点。娘给你们煮了很多，多喝点。”梨花香道。
“好的。”风妩思和莹莹异口同声的道，一边举起了各自腕边的枣茶。
“怡晴，你怎么不说话呀？”冷秋桐回头看着身边的怡晴道。
“我不喜欢吃年糕。”怡晴指着那枣茶，轻蹙着眉道，“这个也不好喝。”
“我们怡晴今年要正式上学堂了，不能偏食，那样才会长个子，学习又好，知道吗？”梨花香和颜悦色地哄道。
“好的。”为讨娘亲欢心，怡晴裂开嘴笑了笑。
“瞧她笑的样子，真像那个谁。”沈芍药脱口而出。
“你，你说谁像谁呀？”冷秋桐奇道。
沈芍药方知自己失口，忙掩饰道，“哦，我说像她娘。”
*
一笑天。
看到文楚生手中提着包装精美的锦盒进来，云飘飘便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外面守门人让我给掌门。可是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应该是颜眉娘亲送过来的。”文楚生说完，便移步进了千山暮办公间。
看着文楚生郑重搁在案桌上的锦盒，千山暮问道，“这是什么？”
“守门人让我转交给千掌门的，说是有人把这东西放在门楼处了。”文楚生道完转身出去了。
千山暮取过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精美的玉瓷汤罐来，汤罐托在手上沉甸甸的。
是什么呢？锦盒底下，还有一张信笺。
千山暮疑惑地打开信纸，他一下认出了梨花香的字迹，信里写道，“大枣茶对疲劳和解酒有很好的效果，在家给孩子们煮，煮了很多，有空喝一喝吧。”
品偿着梨花香送来的大枣茶，一股暖流淌过心底，千山暮悄然想起昨晚梨花香说过的话，“我，真觉得很幸福，能成为孩子们的娘，孩子们那么标致乖巧，我作为娘亲，感到非常自豪，可是，看到你这么难过，我第一次想过，如果我不是孩子们的娘，对你也好，如果我没有成过亲，没有生过孩子，该多好啊。”
喝完枣茶，千山暮命人取过文房四宝，提笔给梨花香回了信，“喝了你熬的大枣茶，好多了。孩子们还好吧？早上起来的时候想过，带着孩子们去哪儿才好？去乡下怎么样，有泉水，又有雪山，是游玩的好地方。这样好了，我晚上再去作坊找你商量，然后，一起吃顿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