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川易靠在窗边，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冉小萌洗澡向来都很的慢，总和个孩子似的爱玩水，想开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他也就给在H国接受治疗的柏倾打了个电话。
柏倾的情况绝对算不上乐观，扩张性心肌病让他承受了很多痛苦，那种感觉没有体验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他每天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寸寸变大，和打了气的的篮球一样，可没大一点点，他的身体便痛苦一倍。
他打过很多止痛剂，医生都劝他不能再用止痛剂下去，否则对身体不好，而他只能苦笑，如果不是真的到了承受不住那疼痛，谁会愿意去体验身体失去触觉的感觉呢？
在H国不过四天，他的人瘦了整整一圈，本来就不是多有肉的人现在根本成了皮包骨，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蜡黄，就像是一个垂老的七八十岁老人，颌骨突出明显，眼眶下陷，如同骷髅。
不过他心里倒是没生出什么悲观的想法，反正生死有命，他就珍惜的还能呼吸的日子，唯一遗憾的就是可能见不到冉小萌最后一面了。
“张嘴。”床边忽然有人冷声呵了一句。
柏倾有些无奈地看了一边他，他对苹果这种水果其实没多讨厌，但每天被喂着吃四五个，是人都会厌倦的吧？
“你怎么那么喜欢给我吃苹果？难道现在苹果比较便宜吗？”
柏寒手里拿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另一只手拿着水果刀，有时候切一块喂他吃，有时候自己吃，只是喂吃东西这样有爱有温馨的动作，让他做起来却是有几分报复性。
……虽然不知道吃个苹果能报复出什么。
“屁耶，这还是进口水果，一斤七八个欧元呢。”柏寒没了喂他的性质，把水果刀随意丢在桌子上，自己把没吃完的苹果咔嚓咔嚓啃起来。
“那你还是不要买好了。”柏倾诚恳道，“下次买葡萄，我喜欢吃绿色的。”
柏寒似真的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微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看到柏倾嘴角的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又是阴沉下脸，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别以为我是对你好，我只是……只是来看你是怎么死的，我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去死，现在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别提多高兴了。”
柏倾已经习惯他这样说话，阖上眼睛淡淡道：“那你马上要如愿了，照这个情况下去，我估计不出一个月就走了。”
柏寒嗤笑：“这么说你喜欢的那个女人，是来不及回来送你最后的一程的，毕竟人家现在在和她老公度蜜月呢。”
“没关系，反正你在我身边，”柏倾笑道，“以前我总是想着能找到你，现在你自己主动留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柏寒怔了一下，却是骂了一句‘犯贱’就转身摔门而去。
柏倾带着浅笑，如果是以前没有变成这个样子，那笑起来还算是倾国倾城，现在瘦不拉几的，按照柏寒的话来说，就是比恶鬼稍微能看一点。
封川易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柏倾的声音有气无力，封川易听着微微皱眉，“你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现在是死不了。”柏倾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但明天还能不能活就不知道了。
封川易皱眉，显然对他如此消极的回答方式感到很不满，沉声问：“医生没有给治疗吗？就算没办法给你治愈，起码减慢你的器官衰老程度。”
“前天晚上做了一个胸、腹腔积液抽调的手术，医生说我的身体算是比较强壮的，后期恢复比较快。”柏倾微微一笑，“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所以你也不用为我担心，专心陪小萌玩吧。”
封川易这边沉默了许久，柏倾奇怪地‘喂’了一句，他才说：“小萌那么笨，喜欢她的人不多，你要是再走了，我没情敌会很无聊的。”
柏倾忍不住笑起来：“第一次见到还有人给自己找情敌的。”顿了顿，又认真地说，“我会的。”
封川易又向他了解看一下其他情况，得知柏寒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心里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忧：“柏寒已经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弟弟了，他现在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你要小心。”
柏倾不在意地说：“现在我都这样了，如果他想要我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怕的是他不单是要你的命这样简单。”封川易沉声道，“双生儿的体质要比一般人要差，正常生活中一个不注意都会有小病小痛，更不要说他现在的身份这么危险，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你们还都是RH阴性血的，他为了自己日后的生命不受到致命威胁，对和他同卵双胞胎的你下手也不是没可能。”
柏倾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性，现在被封川易一警告，眼神忽然闪了一下，心里也浮出了这几天他所疑虑的——柏寒为什么会留在他身边？明明曾经时候那么厌恶他。
“你的意思是，他会挖走我的内脏……以备将来如果他自己遇到不可挽回的伤势时，可以救自己一命？”柏倾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声音瞬间又轻了不少，这不是他身体的原因，而是他不敢去面对。
封川易却是必须用残酷的语言警告他，否则可能会造成万劫不复的后果，他抿唇道：“以柏寒的性格，的确很可能这样做，而且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要的肯定不单是你的内脏，一定是你的全身！你和他就像同一个人，从外表到DNA都是完全相同，对于他来说，你简直就是一个最好的医疗箱。”
柏倾指尖微凉，蜡黄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白，他只觉得胸口好像更疼了。
“你再给谁打电话？”柏寒手里端着两份饭菜站在门口，用沉冷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柏倾不陌生，他一直都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只是他现在才觉得的，这眼神好似带着满满的……垂涎。
就像饥饿了许久的野兽盯着忽然出现的猎物一样。
柏倾缓缓挂了电话，唇动了动，但在他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扫过，终究是说不出一个字。
封川易看着忽然挂断的电话，有些担心，又给秦洛打电话去，嘱咐他多留在柏倾身边，减少柏寒靠近柏倾的机会，如果到最后不行，就调派人守着病房，总之柏倾的命除非是自己断气，否则谁也不能要他死。
冉小萌刚好才浴室走出来，随口问了一句：“谁死了？”
“秦洛养的一只乌龟。”封川易冷静回答。
“……这种事情也要和你说？”冉小萌抽抽嘴角。
封川易走过去拿起床上的外套，裹在了她身上，随口回答：“我们家不是养一只大乌龟吗？他就想问问我知不知道怎么给乌龟超度，让它下辈子投胎到一只活比较长的乌龟身上。”
冉小萌更加无语了，憋了半响只说出一句：“人畜殊途，让他想开点吧。”
封川易顿时咳嗽几声。
冉小萌没在意，封川易去洗澡的时候她就趴在床上查这个游戏的主办方——蔚蓝地产。
她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也想通了，这正义超人不是谁都能做的，起码他们两人是做不了的，所以调查的事情还是交给警察蜀黍吧，只是他觉得奇怪的是，封川易刚才在说话的时候似还有隐瞒，她觉得肯定是这个公司的问题。
封川易不肯说，她就自己来查。
蔚蓝地产，隶属A市顾氏集团旗下分产业
冉小萌皱着眉越深，居然是顾氏，封川易忌讳的也应该是顾氏吧？这个顾氏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一向傲娇自信的封川易都一退再退呢？
她出神的时候，忽然一具微湿的身体压上来，熟悉的味道瞬间在鼻尖荡漾开，身后的人声音低沉：“在看什么？”
“顾氏的资料。”冉小萌老实回答，转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看着他，“不是说顾氏的老板完全是个草包，典型的暴发户吗？你怎么要怕他？”
“我不怕顾家父子，我只是忌惮顾家父子背后的那个神秘人而已，这些年顾氏能飞黄腾达，一步登天都是他在步步为营，这个人从来不公开露面，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相貌，他就如同是一只蛰伏在丛茶中的毒兽，我必须谨慎。”封川易俯身在她脖颈处轻轻划过，鼻尖摩擦过肌肤，引得她后背战栗。
“你也查不出这个神秘人是谁吗？”
封川易亲吻着她干爽清新的脖颈，舌尖一卷就把耳垂给纳入口中，牙齿轻轻研磨着，声音从喉咙发出有些含糊不清，“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男子，按照推测年龄应该是三十五岁到五十五岁之间。”
冉小萌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脖子，微微抬起下巴迎合他的亲吻，敏感的身体在经过初夜之后似乎也对那种陌生的快感有些迷恋，不过是在做前戏，就好似已经迫不及待去回应了。
“这个人和顾家父子是什么关系？”
封川易不满地咬了一下他的锁骨，然后说：“在我的床上追问别的男人，欠打是不是？”
冉小萌眨眨已经湿润的眼眸，有点紧张说：“真的要做吗？好疼的说。”
那种感觉的确很让人难以忘记，可是留在记忆力最深刻的应该还要算那撕裂一般的疼痛吧。
那种事情要再来一次，有点想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