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着陪在他的身边,心中自责不已,都是因为我,他才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这是真正的爱,为了我,他愿意用他的一切保护我,这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能再连累他了,看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的心就更难受难忍。
史伯伯和王阿姨走进病房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看我一眼,我知趣地走到一边站立,看样子他们心里还是埋怨我的。
童格还在沉睡着,无声无息,寂静的病房突然没有了刚才的温馨,而是给人一种难以排遣的压抑感,我静静地站立在他们的身后。
王阿姨回头看见了我,我刚要开口说话,她摆摆手阻止了我,我知道她害怕我影响了童格的休息。她在史伯伯的耳边轻轻低语几句,然后朝我摆摆手。
我跟着她走出了病房。
她拉着我的手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忧伤地说:“小兰,我知道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心里也一定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像你这样一个好女孩,竟然经历了这样的事儿,能不伤心吗?这可就断送了一辈子的美好。而且现在又在网络上流传得沸沸扬扬,确实令人心痛。”
我刚要说一句让她放心的话,她阻止了我,继续道:“童格对你好,我们也知道,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非常让我们省心,学习好,长得好,聪明能干,有勇有谋。可是,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看着这个孩子渐渐地变了,变得好像离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是爱你,你也爱他,可是,小兰,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他好,就像童格为你一样,当初为了你,他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帮忙处理你的事情,生怕学校开除了你,他从来没有用那样哀求的语气跟我说过话,我知道儿子不再是以前的儿子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他说,只要我们帮助你保住你不被开除,将来什么都听我们的,也同意不再和你来往。他爱你,为了你他可以做到一切。我们感动了,所以也决定帮你,也让他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们怎么会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可恶的事情,还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呢?你知道吗?我今天又上网了,我看见网上关于你的消息只是变本加厉,而没有消停的讯息,还有,就连童格和你的照片也一张张地被晒到了网上,甚至连我们家的住址也出现了,连你史伯伯的地位和官职也有了。我们在朋友们面前尽量避免谈及此事,可是他们却不这样。你知道吗?童格的未来就会像你史伯伯一样或者像我一样,要是到那时候,因为你的事儿影响了他的前途,你怎么忍心呢?他为了你,能做一切。我知道你为了他,也能做一切。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就算阿姨求你,你离开他好吗?”
我想开口道歉,可是王阿姨没有给我道歉的机会,想想童格对待我的一切,那一丝一毫、一点一滴都是对我莫大无比的爱。
王阿姨继续说道:“小兰,我以前也很喜欢你,现在也喜欢,可是,我们不能有任何的交集了,真的,阿姨不骗你。童格的未来本来锦绣山河,现在可好,我的生意上的伙伴经常问我,童格是不是和那个网上传出的女孩子在一起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像跌入了万丈深渊,我笑笑打断她的话说:“阿姨,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我——我会离开童格的。”
一说完,我就看不清王阿姨的模样了,我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衣领。
“小兰,你放心,我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前一段时间就安排好了,我在另一个城市为你安排了一个学校,你可以转学,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到那里你可以从新开始你的生活。”
“谢谢阿姨,不用了。”说完,我跑出了医院。
我怎么这样了还要连累别人吗?不能!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我连累了所有的人,甚至是爸爸妈妈,他们在家里也是每天不敢出门,一出门邻居们就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说着我的坏话。他们怎么忍心听到这些呢?
我想:要想避免所有人受到的伤害,我只有一个办法。
找到一个公共电话,给爸妈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很好,别让他们担心,让他们好好地生活,不要因为我而伤害到自己。
爸爸哭泣了几声之后,还是安慰了我一阵子,听着爸爸的声音,我的泪水更像是不断的雨珠从天而降。我在心里轻轻地说:对不起,爸爸,这辈子,你白白地抚养了我,下辈子吧,下辈子女儿做牛做马也要好好地侍奉你们。
我决定:我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伤心痛苦的地方,离开这个让我最爱的人伤心失落的地方。
我走啊走,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天渐渐地变得朦胧,看来就要黑了,可是我还是不想停下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停留在何地。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童格还真的找的着我。
他赶上来的时候,我也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好像有铁轨,我的头发在微风中散乱一片。天已经很黑了,黑的只能隐约看清周围事物的轮廓,这个夜很黑又很冷。
我躺在铁轨上,童格也挨着我躺下来,他身上还缠着绷带。
我累了,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希望这一觉永远别醒来,我知道我只有死了,我也只想死了,因为死了就什么都不用去干了,我死了,我和他们都不用遭到不必要的伤害了。
我们望着天空,今天的天空只有几颗星星在闪呀闪的,我觉得它们都好美,我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每个人离开这个世界都有留恋的地方,我现在又想起了老爸和老妈,我不忍的还有童格和刘宁。
童格这么好,即使他不在乎所有的事情,死活要和我在一起,但是我自己会反对自己的,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呢,童格;我怎么舍得影响你以后的生活呢?更何况,这件事情被众人传来传去,每天对我指手画脚,每天对着你们指手画脚,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你们怎么能遭受这样的不公呢。
我望着夜空,声音幽远而细微,“童格,这个世界太让人失望了,你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想活了。”
童格拉住我的手慢慢地说道,“小兰,你去哪里,我永远会跟着你的,我要保护你,爱你到天长地久的。”
我说,“我明白。”
我知道童格是不会骗我的,他从来都不骗我。
我说,“童格,你怎么找到我的?”
童格翻翻身子,我知道他身子又疼了,“我的手机有信号定位啊!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所以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我说,“童格,我很冷,你能抱抱我吗?”
童格向我靠近,抱住我,我感觉我有点暖和起来,不再像刚才那么冷了。
我说,“谢谢你,童格。你说我要死了,你就不能和我在一起了,我们下辈子再见面,好吗?”
“不,能在一起,”他用手指了指天,“我也死,让咱们在星星的故乡见面,只有星星才是最美丽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星星外,也就没有什么可值得我们留恋的东西了。就让明天的报纸登载——地方青年男女卧轨而死——吧!”
我笑了,我知道只有童格是爱我的,真心爱我,从一开始就是,而且会到死,会到永远。
“不,你不能死,你还有你自己美好的未来,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这才是真正的童格,在我的心里,你是一个温柔善良的男孩子,是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很少的好人了。你要记住: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不行,要死我们一起死,要活着我们一起活着。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的泪水流了满脸,被风吹干了;又流了满脸。
耳边隐隐约约地响起了歌声——“等你爱我,等你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
我的心就跟着歌声飘飞了起来,思绪渐渐地迷蒙。
我听见了火车的长啸,一股巨大的强风向我们袭来,吹遍了我的全身,吹向了大地,吹向了整个人间,我知道我会飞起来的,我会变作一朵云,在天堂这个美丽的地方悠悠缓缓地飘扬,真的,我是那么轻盈,那么悠缓,无忧无虑,我会在天堂看着我人间的亲人们。
童格: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美丽的夜晚,都会记得小兰对这个世界失望的眼神,都会记得我们的那段对话,我知道我一定不会离开她的,即使是死,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小兰说她从小就没有妈妈疼,没有妈妈爱护,她要去天堂找她的妈妈去。
我说其实我在这个世界上有爸有妈,可是他们关心的永远不是我,而是他们的前程和事业,真的,我长这么大,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年,他关心的永远是他权利的事情,是他的圈子。我还说,我们这样死去会不会很不甘?小兰没有说什么话。
后来,她说她担心的永远是他的爸妈,他们孤苦无人照顾的。我没有明白。
火车鸣笛响来时,小兰说,童格,你亲亲我吧?
我吻了她。可她又说她害怕,要我爬到她的身上。于是我为了她,我不想让她害怕的,我说过我会用永远保护她的,我做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她原来是……
火车即将飞跃我们的身体时,小兰用尽她最后的力气把我蹬出了轨道,我摔在了路边,而她却紧紧地抓住了铁轨。我还没有来得及想这是怎么回事,火车就横在了我的面前,我想爬起来找小兰,可是我的头好沉,心一紧就晕了过去。我记得唯一的一句话就是当我抱着她的时候,她对我轻轻地说:“童格,我爱你。”
我很恨我的妈妈,小兰本来失去的信心,本来对生活失去的希望已经渐渐地好了起来,对生活有了重新的希望,充满了新的热情,可是她,我的妈妈,又在她受伤的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我知道她是爱我的,为了我,她是什么都肯做的。而我的妈妈,我的亲妈妈,竟然利用小兰的善良。
她为什么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她的那个破钱破关系,我恨她,更恨这些世俗的东西,这一切太残忍了。他们为了自己的名,为了自己的利,什么道德不道德,什么人情不人情,他们全不讲,全不在乎,他们冷酷无情,甚至对自己的孩子和亲人。我恨母亲,更恨他们!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的。
我央求我的爸爸给我找了一个外地的学校,我恨这个城市,我不愿再见到这个地方,我更不愿见这里的人,它太让我伤心了,我不想再跨进这片土地了。我大三大四均是在学校里度过的,我没有回家,甚至是过年的时候,我想我是在逃避一切,逃避过去,我是一直不会忘记这些的。现在我工作了,我虽原谅了我的妈妈,但我和她之间永远有一层障碍。她再也没有劝我找个女朋友,但我知道她在担心,担心我的年龄在一天天地大起来,担心我在一天天地老去。我倒是想过忘掉过去的一切,可我的心阻止我这样做,我不知自己是在等什么,但我想我还是要等下去,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知道有人会笑我傻,但我自己的心我自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