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天，忽然一阵秋雨，整个城市就如掉入冰窟窿，寒意朦朦。
莫小言窝在被子里，实在懒得出来，干脆心一横，继续逃课。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次逃同一门课，若是逃多了，估计这门课又得挂科。
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响起，一看竟是肖可可。
她抓起电话，怎奈可可在那边絮絮叨叨嚷开，“小言，我刚到C城，没想到这边也冷了呀，还下着阴雨实在不爽。你现在在哪呢，我来找你？”
莫小言锁在被窝里神智还未清，说了句，“唉，真会挑时间打电话，我除了在被窝还能在哪呢。”
猛然间，她又从床上蹦起来，朝电话喊道，“什么？你说你到C城啦，你没糊弄我吧？”
肖可可在另一方急道，“我哪敢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先别起床，我马上打个车过来，顺便给你带早餐过来了。”
“不用了，早餐艾茉莉已经给我端一份上来的。”
“看来果真符合她的风范，莫小言你可真有福气。”
莫小言的懒，几乎在周边女寝圈中闻名已久，她经常不去上课就驰名已久，而艾茉莉每天早早起床收拾好，去食堂吃完早餐又会给她带一份送到寝室，坚持两年之久，在此期间莫小言从未早晨去过食堂，就连起早，也是难得。
大家知道莫小言的懒，又感慨艾茉莉的坚持与对莫小言的情义之深。众多女生没几个喜欢莫小言，却个个敬佩艾茉莉的为人。
莫小言的性格在女生中本就是一枚奇葩，她又怎会在意人家如何看她。艾茉莉对莫小言不一般，若是遇到好事之人问她，她大多一笑了之，也有人觉得莫小言根本不值得艾茉莉待她那般好，艾茉莉以前会为她辩解，久而久之，自也习惯别人的说法，她却从未改变对莫小言的心意。
肖可可站在火车站广场前，看朦胧的雨水飘飘洒洒，不经意想起与莫小言艾茉莉发生的众多故事，艾茉莉的温柔细腻，莫小言的调皮大胆，显然这两人在一起会实在不协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们依旧如初，艾茉莉能坚持替莫小言做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只这份坚持，肖可可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与莫小言认识这么多年来，几乎是莫小言替她揽下一切，到头来，她自己还落荒而逃。
想着这些，她又觉得没脸去见莫小言，她自上次离开就是一年半时间，这一年半时间内，与莫小言联系甚少，就算每每聊起，也是匆匆结束。好像相互之间少了什么，肖可可又说不清楚。
她迟疑太久，才走出去拦下一辆的士，说了句，“送我去汽车南站。”
因为无颜以对，她干脆放弃相见。
待她到了南站买了车票，莫小言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肖可可支支吾吾半天，声音微弱，“对不起莫小言，我妈妈给我来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哦，这样呀。”莫小言明显失落，却给肖可可打气道，“你别自责，你能回来一趟告诉我就让我很开心了，等你办好家里的事，再来找我也不迟。”
“也好。”肖可可挂断电话后，心中一酸，有一句话一直忘了说，她是专程为了看莫小言才回C城的。
只可惜，到头来勇气不够，自责过多。
肖可可一说要回去小镇一趟，莫小言的心思便不再被窝中，她偶然一阵失魂，偶尔一阵叹气，足足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半个来小时，亦是决定去追回肖可可，可是要去哪里追，她想到的只有回溪流镇，若是这次不回去，她自没有机会再见肖可可。
当时，她们的青春已经在无形中像电路一样串联在一起，如果一人退出，剩下的便只有短路。
莫小言这一次短路，心中的灯好久就没有接连上过。
于是她说到做到，收拾好行李，就发了条信息给艾茉莉，让茉莉替她请个假她决定回老家一趟。
艾茉莉正上着课，看到莫小言的信息立马跑回宿舍，怎奈莫小言早已收拾干净利索人没影儿。
艾茉莉一路小跑出校门看还能不能撞到莫小言，却见何佩随孟觉罗一前一后也正走出校门，她方与孟觉罗四目相对，想起那日晚上与他说过的话，竟有些不好意思来。
孟觉罗稍微尴尬，在接下来的一刻，他刻意去牵何佩的小手。何佩微微一惊，面红耳赤，轻轻唤了声，“觉罗。”
孟觉罗朝她温和一笑，“我们去正一街去找特色小吃。”
何佩紧紧点头，“嗯。”
艾茉莉知他是做给自己看，也知他是在婉转拒绝她对他的心意。若是这样，他愿意一心一意放心思在一人身上，不动摇也罢。
艾茉莉想着这些，竟不自觉放慢脚步，她没想再去找回莫小言，找到她，又能劝她什么？好好学习？争取顺利毕业找份稳当工作？这些现在看来又有什么意义，但凡与爱情沾染了一点点边，所有事都变得不可信。
年少便如此，爱情易为一切。何况莫小言这种易为感情支配的人，不管友情爱情，她都看得比自己重。
莫小言追到溪流镇，方打电话问肖可可在哪。
肖可可电话那头却熙熙攘攘，好一阵子才听到她清晰说道，“小言，我没有回去，北京那边朋友说货快完了，让我速速去批发一些货回去，我想刚好回来一趟，干脆去找些有意思的货源。”
莫小言心里‘我靠’了一声，嘴上却说，“嗯，那你忙，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能再见一面？”
肖可可迟疑一会，才弱弱问道，“莫小言，你是不是觉得我自私？”
“怎会？我只是担心你罢。”
肖可可忽而大笑，“那你现在不用担心，我不是只会盲目偷偷暗恋的可怜小女生了，你知道的，我喜欢他，并不在意他如何待我。”
“可是你拼命躲着我，是因为他喜欢我？”
肖可可忍着不语，莫小言又笑着道，“没事，我开玩笑的，无论如何，有些事要坦然面对才好。”
她们在挂电话之际，肖可可突然添了句，“小言，其实我躲避你，是因为我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无颜面对你。”
莫小言释然一笑，此刻她站在溪流镇那座横跨在溪流江上的古老石拱桥上，眺望远处的淡漠山影，那些年，她们天天跨过于此，嬉笑喧闹没心没肺，哪会想到至今这模样？
在溪流镇闲逛了几日的莫小言遇到一些高中毕业后就留在本地的老同学，他们有早早结婚生子的，有啃着父母的养老金开着家小店过着闲散日子的，也有当兵回来分到一份稳定工作的，当他们知道莫小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时，大伙又纷纷约她相聚，莫小言本来读书那会就与许多人感情不深，实在不想勉强自己与他们聚在一起。可大伙一片好心，她不宜阻止，心里只得安慰自己，就当这场聚会是最后一次。
而这一聚，竟成了各位的唠家常。
唠着唠着，自然唠回高中那会，有人竟好奇心颇重问莫小言，“小言，当时谁也想不到你能考上H大，不过你追随孟觉罗去H大后，你们现在有没有在一起？”
莫小言还未回答，便有人替她回答，“听说孟觉罗是与当时133班的何佩在一起的，不知真假，不过他们是挺般配的。”
人再不知好歹，也不该在人家面前揭人家伤疤。
另一位老同学推推这位多嘴的女同学，说了句，“人家说话也要看对象的，你怎么就不积点口德？”
这女生不甘示弱，喊道，“人家莫小言向来特立独行直来直往，她这么牛逼的人怎么会介意这些话，对不对，莫小言？”
她说完还不禁朝莫小言一阵疯笑，却不想莫小言走过去，嬉笑对她，却是举起手中没动过的茶杯浇在她脸上，冷冷讲道，“你说对了，我特立独行，直来直往，性格牛逼。”
这些人再是在小镇上风光，亦不敢随便惹莫小言，谁知道她认识多少社会上的人？当年传说她在溪流镇，一镇子的小流氓小混混她都认识，人人也都熟悉她。就连当年她在校外对校园女一霸王若然行凶，校方也没敢拿她莫小言怎么着，这股势力，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谁知道她莫小言究竟认识多少黑道白道正道邪道的人？
莫小言自不知他们的心思，见无人敢多说话，竟轻松坐下来继续倒茶喝茶，一个人洋洋得意，然后讲故事一样讲了自己这几年的事，一半瞎编，一半是回忆掺假。故事里的孟觉罗被她说得人品不堪情感不坚定，故事里的何佩，分明是一个小贱人小无赖，故事里的莫小言，自然敢爱敢恨，最终放弃这无聊的感情。
她随便讲完后，拍拍自己的屁股站起身说要回去上课了，又说搞不好等毕了业可能会进一家世界五百强，拿不菲的工资，过不凡的生活，偶尔去海外旅旅游，去全国各地吃吃特色小吃，那才是让大家羡慕瞻仰的。
在各人惊诧羡艳的目光中，她方才退出这场所谓的老同学聚会，在回来路上一面想一面觉着好笑，笑着笑着忽而又一阵心酸。
显然现实与梦想，真的远远相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