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符’不是毒药,它会加速人的衰老,我昨夜观天象看到真茹王左右剩下不到一个月阳寿。这张‘死符’上每一个符号都是他一天的寿命,娘娘放心,真茹王死后看不出任何迹象,因为他是提前寿终正寝。我无法近身真茹王,你只需要在照顾他的时候给他喝下就行。真茹王一驾崩,立刻传召让太子继位,诏书已经仿拟好,放在真茹王书房牌匾后的盒中,我也会进行占卜,说只有皇太子迅速继位才能稳定国情和军心。”
潞谙变成了一尊雕像,手扶着雕花椅子支撑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张了张嘴:“这……这也可以?占卜的卦象也可以乱说?”
白叆不答反笑,她知道自己赌赢了:“看来你是答应了。”
潞谙镇定着神态走到白叆面前,伸出手:“‘死符’给我。”
她答应的这么利索,反而叫白叆大为诧异,折手收回了“死符”:“翾礐常说娘娘心慈仁厚,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女祭司此招天衣无缝,那就由我去结果掉真茹王的性命。”潞谙毫不含糊,伸手拿过白叆手里的死符。
潞谙微微一笑,水蓝色的裙摆轻轻转动。
“娘娘对真茹王恨之入骨。”白叆眼神犀利,迅速察觉:“我以为你会下不了手,或者还会跟我争论。”
“恨?我早已没有‘恨’了。女祭司没说错,我不愿杀生,可有几个人例外。女祭司放心,没有人会再追究翾礐的任何错过。不过你要记住,我亲手杀掉真茹王并不意味着屈服于你的逼迫。”
“我知道。”
“不,你不明白。”潞谙叹息一声,“有一事我很想知道答案,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赌我会不会与你联手,如果你赌输了怎么办?”
白叆一耸肩:“愿赌服输。如果你不答应,我自会想别的办法。”
“噢?难道你准备私闯天牢么?”潞谙笑着问。
不料白叆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想过,不过那是下下策。”
潞谙一笑:“宫中人人都说女祭司聪慧,想不到只能出这么个下下策。你能操控的聊天象,为什么不把亲王诬陷翾礐的事情揭发出来?到时候全用‘术法’这个称号遮掩,远比你这样冒险来的有用。或者说,”潞谙眉头一皱,心中一寒,“你的目标是真茹王?”
白叆甩起长袖,宛如燃烧的火焰围绕周身,她在转起来的红色火焰中中笑得狂妄:“亲王,禧妃,真茹王,一个一个除掉太麻烦。”
潞谙忙道:“可不要乱说!”
“哈哈哈!胡乱说话!?你知道这皇宫中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吗?当初我从不曾说过一句话,从不曾做过一件错事,不还是被你们这些人欺侮得不成样子!对,我是在乱说,我是疯掉了,可我再也没有受过你们的欺侮,再也没有过!”
潞谙被如其来的凶残目光和道出的血海深仇的冷酷语调惊住。说这些话的白叆全然不在乎自己身处危险的真茹皇宫,举手投足之间的张狂尽显了她的张狂与不敬,女祭司不再像是数年前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叫嚣着在冰层上起舞,就算是掉入冰窟,也会凭借一身火热的力量将冰河水蒸发掉!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曾经胆怯安静、忍辱负重的白叆变成现在这一副模样!
潞谙终究抵挡不过白叆如同荆棘一般尖锐的脾气与誓死不肯服输的决心。女祭司就像挣扎在地狱之中、罪恶之池边缘的厉鬼,即使手臂被刺得破碎不堪,也不肯放弃任何一丝机会,她要爬出血池,要用自己血迹斑斑、白骨凸显的手扳开紧合的缝隙,重返人间复仇。白叆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乍一看来是那么颓唐、突兀,可在每次成功地达成目的之后再回头去想想,那些话语和行为总会编织成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在前行的道路上,护着她离开地府重返人间。
潞谙觉得,白叆和翾礐命中有着相同的疯狂和嗜血的性格,或许也就是这一点,白叆才能让那个心无归所、桀骜不逊的翾礐欲罢不能吧。
“好吧。”潞谙一甩衣袖,笑道:“我认输。”
红衣女祭司嘴角边绽放出妖冶的犀利的笑。
“潞谙觉得有趣,想知道女祭司怎么肯定翾礐将军没有对我不敬?”
白叆难得思维停滞,愣住:“什么意思……”
潞谙微微压低了声音打断白叆,水眸婉转:“都说三人成虎,可看到的不止三人。且方才女祭司试探我时,语气并不确定,为什么相信翾礐没有非礼我?”
白叆冷笑讽刺她:“你这么想被非礼?”
女祭司越是闪烁其词,潞谙越发觉得有趣:“难不成是因为……女祭司深信翾礐将军的为人……不,宫里相信翾礐将军为人不在少数,可没有几人敢站出来为翾礐将军辩护。女祭司不仅要胁迫潞谙救出翾礐将军,还心甘情愿折了自己的阳寿来杀掉真茹王。天下能为翾礐将军做这些的只有你一人了。”
红衣女子心事被潞谙一针挑破,脸突然涨红,浑身燥热无比。她她取出一个白底蓝釉小瓷瓶交给潞谙:“真茹王死前,取一瓶血来。”
潞谙纳闷,接过问道:“要做何用?”
白叆当然不会告诉潞谙断龙血脉消除命中三危星一事,便胡乱说道:“我稍加施法,可以掩饰他真正的死因。”
潞谙信以为真,将小瓶子都收藏好,她仔细打量白叆忽然泛红的脸:“所以你费尽心机引我上钩,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翾礐将军。”
“不完全是……”白叆嘴犟。
潞谙笑笑。自从白叆唤醒了她丢失的记忆,潞谙便自以为与翾礐和卿澜之间虽然相见不相识,但血缘在那里摆着,期间的亲密就无人能匹敌,潞谙一直以为自己会为了翾礐和卿澜付出所有,却不想今日完全败给这个火红的疯狂女子了。
“女祭司就不要否认了。不妨想一想,若是换了他人入狱你还会绞尽脑汁营救吗?不知这世上除了翾礐将军,能让女祭司奋不顾身相救的还有几人?”
白叆不自觉咬住了下嘴唇。
“早些年翾礐将军在我身边的时候也常提到过你,那时候他救过你多次。我记得他常常彻夜守在偏阴殿外头,说是怕禧妃派出杀手结果掉你性命。”
白叆将下嘴唇咬得一片惨青。
“他还跟我说你十分特别……咦,难道你不知道这些?”潞谙喃喃道:“他都没跟你说过?”
白叆的牙齿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
潞谙看着白叆下唇上的血痕,道声“罢了”,提起裙裾便要离开:“一切听女祭司安排,潞谙这就去了。女祭司与曾邵将军潜入天牢,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