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归寂号宣布永久停航。
二月,执政王思越正式宣布同思琦共同管理穷桑。
那个时候,悬坛家兄弟和九婴以及年锦绣还留在穷桑。
或许等上一段时间,千华会回来的。
他们谁都没有说出这个期望,可是他们的共同行动却表达了他们的想法。
四月初的时候,天气渐渐转暖,鲜花也开始绽放,可是慕容千华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
九婴猜测可能慕容末应该知道些情况,从这个超级爱保护妹妹的兄长居然没有继续对他们进行“骚扰”来看,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只不过,悬坛宗衣根本没有心思去追问慕容末。
去了也会被打出来的。
一行人在九婴的建议下在海边散着步。
年锦绣一直竖着耳朵想要捕捉到外界的信息。
悬坛宗衣的脑海中浮现的,是过去和慕容千华经历过的,也有和慕容华岁经历过的。他发现现在再想起华岁,已经没有心痛的感觉了。
因为千华填满了他的心。
你会帮她的,是吗,阿漓……。
而我,帮不了……。
妄你还那么爱我……。
对不起……。
悬坛宗衣不能预知未来,他不知道这些话他还有没有机会和千华说,所以,他现在只有对着海面想。
司幽岛上的光莲怎么样了呢?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年锦绣轻声提醒他们。
大家停了下来。
远远地,望着大海。
夕阳下的海面相当平静,四周只有海水浅浅冲刷海滩的声音。
还有……。
什么大东西游近的声音。
绚烂的紫色映入了人们的眼中。
“紫痕!是紫痕!”年锦绣大叫着。
司幽的守护神。
纤长的身体在海面下尤如紫色的光带。
倏地,它冲出了水面。
高高昂起的头颅,带着锐利爪甲的爪子,美丽的鳞片透出身体的光泽。
那是龙。
除了尾巴还保留着他们看过的鱼尾的样子,紫痕已经完全是一条龙了。
它深紫色的瞳看着他们。
雾气在它的周围聚集。白色的雾气中,显示出了岛屿的画面。那是……司幽……画面更加清晰。司幽岛就像是摆在了他们面前的模型一般。
逐渐地,从岛周围的海水里向正上方散发出亮紫色的光团,渐渐地,那些光团发散的范围向司幽岛扩散。到了岛上,光团上升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拉成了一条条通向天上的光带。随着光带的增多,司幽的土地也渐渐透明。越向岛内延展,速度越快,司幽也就越变越透明。
突然,冲天的光束让所有人不自禁地遮住了眼睛。再度适应了光线的人们睁开眼睛,白雾和司幽都不见了。只有司幽的守护神默默地看着他们。
“你是来告别的吗?”九婴和紫痕接近同色的眼睛相互凝视着。
代替那个已和司幽化为一体的人来向他们告别。
再见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回荡着这一句他们没有从耳朵里听到的话……。
紫痕掉转了方向向后一跃,紫色的身影迅速地下潜,直到人们无法看见的深处……。
海面上,恢复了平静。海水的声音,依旧那么地温柔……。
年锦绣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九婴问身边的他,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望着空无一物的海洋,年锦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周围看向他的目光没有知觉一般说着仿佛在梦境里的话语。
“我听到了……花落的声音……”
一刹那,天地寂寞。
嘣——被裂弦般声音弄醒的众人注视中,悬坛宗衣生生将尚佑剑折成了两段——他双手上染满了鲜血,顺着断裂的剑身,滴落到沙地中……夕阳把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血红,这画面,看到人将一生不忘吧。
再绚烂的花朵,也会有花期过后的凋落……。
“无咎,如果以后需要你担任公职,你可不要推辞啊。”年老后的无咎还能很清楚思越这么说时拉人下水的陷害表情。
“我?我当当保镖还成啊。”
“我是说,类似于文史编纂类的。”
“文史编篡?那不是就是去写史书吗?”他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就我那点水平,能把别人写出来的历史读好就够呛了。”
“你也别太小看自己了。让身在历史中的人老老实实不带任何偏见地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纪录下来才是最好的历史啊。在我们之后的人写出的历史就不是真实的历史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无咎还是觉得自己不合适。
“可是史书不是需要工整漂亮的结尾吗?我写的,会不好看吧。”他指的是穷桑史中的一个特色,在每一段史的结尾,都有史官精心写出的结语。
“不去试怎么知道你不会呢。”思越如此对他们中最长命的人说着,“就算你写得不好,努力活到我们都不在的日子就是了,到时候你怎么写我们也管不着了。”
无咎很是哭笑不得,“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
尽管无咎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他还是在第二年的时候成为了穷桑掌史官,并在当年与思琦义妹柃苏公主忘叶成婚,婚礼场面可谓穷桑国难得的盛事。
穷桑王思琦主婚,摄政王思越为媒,冯船长代替了他们父母亲长的位置,举国欢庆。
在前一年离开了穷桑的悬坛冰澜,九婴和年锦绣都到了场,除了悬坛宗衣以外……。
八野纪-公元4730年,穷桑宣布毁青钥,世上再无能打开通向司幽之路的钥匙。
八野纪-公元4731年,执政王思越大婚,让认识他的人很是吃惊,不过大家都能谅解,悬坛冰澜、九婴和年锦绣也来了,但是,悬坛宗衣依旧只送来了礼物。
八野纪-公元4735年,归寂号船长,穷桑船队总长冯有时去世,遵照他的愿望,他的遗体与归寂号葬于海上,随风而去的船只,也代表着穷桑的过去逐渐消失了,当年一起踏上司幽的人们,也开始消失了……八野纪-公元4754年,末代执政王思越去世,葬于苏木王陵。因其没有后裔,穷桑改设左右丞相辅政。
八野纪-公元4771年,末代穷桑王思琦去世,葬于苏木王陵,举国哀悼,其一生未立皇后,未留后代,思氏王朝至此结束。穷桑国改为左右丞相共同管理,至国没,未再立王。
八野纪-公元4772年,无咎出任左丞相。
八野纪-公元4777年,柃苏公主忘叶去世,穷桑百姓悲痛不已,年末葬于苏木王陵。
八野纪-公元4799年,左丞相无咎逝世于任上,因其一生功绩卓越,亦葬于苏木王陵与其早先去世的妻子同穴。
一个传说,就此画上了句号……。
八野纪-公元4820年,穷桑国国都苏木的居民都被一阵震天动地的轰鸣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许多居民都出门寻找轰鸣的来源,到达王陵的人们看见了让他们害怕的一幕,穷桑思氏王朝的陵园整个坍塌了下去,随之出现的,是一个大型的湖泊。如果能从很高的地方向下看,他们会发现整个穷桑岛少了这个王陵的位置,就非常地像一条正在摆动尾巴的鲤鱼,王陵所在的地方,则像是被鲤鱼环绕的莲花。光莲紫鲤的传说,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年年末的时候,官府整理了在王陵坍塌事件中保存下来的司史书库,从中挑选了诸多文史作为穷桑国的正式史书,其中包括无咎参与编写的《皇鉴-穷桑书》与《皇鉴-司幽书》。至穷桑国没,光明一统之后,这些史书依旧作为穷桑和司幽曾经存在过的证明留存在司史正宫中。
整理的时候,一个小官员无意中掉落了一本破旧的古书,一张夹在书中的纸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小官员好奇地打开纸张观看,之后脸色突变的他把这张纸交给了前来巡视的左丞相,“丞相,您看这……”
年迈的丞相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墨迹,摆出了让小官员看不懂的表情。
“该是无咎大人还没来得及誊写到正稿上的终语吧。”早些年曾跟随在无咎身边熟悉他笔迹的左丞相这样说着,把纸稿小心地收进书中,再把书小心地收进衣袖里,“是该结束了,不管是王朝也好,传说也罢。没有在千年之劫里轰轰烈烈地毁灭,就这样静悄悄地消失也是它最好的归宿了……被留下来的我们,也只有让轮回来决定了……”
老丞相到底在说什么呢?小官员不明白地皱着眉。
左丞相笑了起来,“不明白也好。不明白就不会觉得痛苦了……”
年老的长者转身欲离开,挥动衣袖的时候,那张他精心收好的纸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飘飞了出来,纸上浓墨透背的洒脱笔迹赫然映入了长者和年轻人的眼中:
神降于斯,是为光明;金乌所在,魑魅永暗。
光明西南,双岛隐现;四宇之中,始名穷桑。
四宇之末,司幽立传;八野百年,彻海而寻。
寒霜碧柳,翠玉生烟;青钥开海,司幽门启。
陆有奇花,水中鱼龙;长生梦碎,柔情难断。
九晋神明,遥不可追;子虚其上,光明其下。
紫鲤归海,昔莲离散;穷桑司幽,天地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