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从她八岁的时候起,每隔那么一段岁月,她都要有五识被封的经历,且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由开始的一年一次发展到半年一次,再由半年一次发展到一季一次,然后又由一季一次发展到一月一次,就这么无道理无章法的将时间无限制的缩小下去,到了现如今已经发展到一周就要封闭一次的地步。
她想过要反抗的,也想过要逃跑的,任谁有了她这种非人遭遇,都会有想法的。
小时候,她以为只要自己不睡着就可以了,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也无法让自己整夜不眠,稍不小心便睡成了一头死猪,任人宰割。稍微长大点,她开始改变策略了,经常以种种借口到朋友家借宿,但是不管她躲到哪一家,躲到哪一个地方,就算是躲到了柴房、储藏间、车库乃至下水道,都能够被抓回去。
因为此事,她懊恼了很长时间。后来终于想明白,之所以她一次都没能够逃脱被抓的命运,必定是因为身边时不时的徘徊着无数暗探、密探乃至无间道,而充当恶势力帮凶的这批人,很有可能便是平日里与她接触最多的亲朋好友。所谓最大的敌人便是你的朋友,正是有了这些亲密无间的帮凶,才能够次次都将她及时的捉拿归案。
因为这事,在好长一段日子里,她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扳着手指头与脚趾头,一个一个的将那些以各种各样借口徘徊在身边的人细细历数一遍,看谁是最有可能背叛她的人。最后,她列出十大怀疑对象,一个一个的去跟踪这些人,结果发现他们都是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四有新人,大力支持并轰轰烈烈地投身于“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之中,实乃她学习的好榜样,并无半点不轨之处。
于是,她郁闷了,且在这郁闷中一天一天的成长。再长大点她变精明了,终于发现自己被抓的时间是毫无规律可循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索性就不躲了。平日里该吃吃,该睡睡,该强身健体的时候强身健体,到了该封的时候就任人封,反正她是被封大的。再说,被恶势力束缚的不过是她的人,只要心是自由的,谁爱封谁封。
想到此处,她舒了口气,本待接着想,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碰了她的胳膊一下,接着那人便唤道:“鸳儿,鸳儿。”就这么接连叫了好多声。
一听这声音她便知是谁,此人正是那束缚她的恶势力,实实在在的罪魁祸首,她的师父钟离魅。
她这一生注定坎坷跌宕的不平凡,因为有一个不平凡的师父。她这师父世人皆知,名气贼大,如雷贯耳,享誉全球。其尊号简单,不过四个字,江湖人称邙山道士。
话说这邙山道士年轻时也是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端的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风魔江湖数十载,迷倒无数无知少女心。
只是,岁月易逝,容颜易老,邙山道士名头还在,只是朱颜已改。前尘种种她全未亲见,每当听到他咏唱想当年便暗地骂上一声臭美老道。不过,说实话,在她的印象里,这个老道长的还算是人模狗样,乍看仙风道骨,慈眉善目,接触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其乃一个不折不扣的道貌岸然的老头。
五岁那年第一次见他,那时候年龄小不懂事,见此人留着一头苍苍白发,蓄着一把三千丈的大胡子,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嘴里连连叫着:“神仙师父,师父神仙。”钟离魅当时乐的长胡子一颠一颠的,直说与她有缘,当即便收下了她。
那时她并不知道,厄运已经悄然降临,噩梦一般的日子从此开始。
试问,一个五岁的孩子是什么,那还不是爸爸妈妈捧在掌心里的一颗明珠。而她倒好,成日过着废铜烂铁的生活。什么闻鸡起舞、卧薪尝胆、头悬梁锥刺股、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乃至比这更严苛的日子,她都经历过。
不过,这些就算再苦勉强也能够算得上是为了她的成长与发展,但要命的是她那神仙师父时不时的就要戏弄她,今日说菜园子里埋着一大笔金子,撺掇她去挖,结果挖出来一窝子吐着幽蓝幽蓝信子的毒蛇。明日又说,东面悬崖上开着的那朵红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良药,练武之人吃了功力将会翻倍。结果她费了千辛万苦,冒着摔成肉泥肉酱的危险摘来煮汤喝,喝过第二天嘴上便起了一个鹅蛋大的疱,导致她捂着脸十来天都不敢见人。
此类事例不胜枚举,后来她算是明白了,此人明面上是她师父,实则常年暗怀歹毒之心,乃一名副其实的歹徒。只是此时后悔已经晚了,纵使她悔的肠穿肚烂,以头撞墙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于是她便在月明星稀的夜晚独坐床头静思,咬牙切齿的想那害她如此难过的根源。
这事说起来都要怨她老爸的好友,奇幻门门主时闻,因为此人恰好育有一子,其名为时枫渺。说起时枫渺这一姓名,倘若光凭那字面上的映像,实在是令人遐想无限,觉得此君该是多么超尘脱俗,清新飘逸的人物。只是倘若忽略了现代标准汉语前后鼻音的区别,将这名字换做另外三个字,时、分、秒,那又该是多么的耐人寻味呀。
她自觉自家不是那一类喜欢风花雪月,有事没事就到处无病呻吟,煽情到泛滥的人物,于是便取了后一种通俗的意会,时常唤他作闹钟兄。如此一来,那时枫渺便不乐意了,二人经常因为此事有所摩擦,其间不乏争锋相对,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刻,由于时间关系,因为这名字所引起的不快就不一一赘述了。
话说这闹钟兄恰好与她同龄,家也靠近,是以二人自小便玩在一处。每每想到此一节,她便恨的咬牙切齿,若非此人借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便塞给她一本《神笔马良》,她又岂能上贼船。自此,她一边怨恨着闹钟兄,一边跟着钟离魅习武,然则心中便也觉得有了力量。她发誓一定要活着走出这座山,有朝一日一定要手刃害的自己如此辛苦之人。
好在两年后,在她到了七岁之时,便下山去入了全日制小学。因为此事,她暗自窃喜了好久,就连做梦都能够笑醒,以为自此便脱离了钟离魅的魔掌。结果她错了,且错的离谱。她再也想不到,她下山,钟离魅也跟着下了,且就下在她身边,潜伏在她家中。
她平日里除了上学,还要接受这厮的非人训练。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学习之余多进行进行体育锻炼可以增强体质,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虽则劳苦,但是年轻人么,咬咬牙也就忍了。可是除了这些,还要她学一些琴棋书画,一周七天全排满,就连节假日都没得休,这就要命了。
为此,她几番奔走呼吁要自由,奈何诉苦无门,爸爸妈妈乃至叔叔阿姨全都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唯钟离魅马首是瞻,不管她是迎风洒泪对月长吁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罢,甚至就连散播传单,当众深情并茂演讲的招式都用上了,他们统统不予理睬。
她就这么黯无天日的熬呀熬,熬到了第三个年头,实在是熬不住了,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做万能女主的潜质,于是便在暑假开端的某一日约了闹钟兄,先是声泪俱下的将他的罪行控诉了一番,然后义正言辞的要他带着自己私奔,离开这个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的地方。
那时枫渺闻言先是呆了一呆,随即便捶胸顿足,诚惶诚恐的说不知道她受了这么多的苦,既然此事因他而起便要为此负责。他信誓旦旦的说愿意带她脱离苦海,哪怕是浪迹天涯衣食无着也决计不要她再受那非人的苦楚。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逃了,只是这逃亡的最终目的地,二人甚是犹豫。亲戚家什么的,那绝对是不能够去,同学家什么的也待不长久,唯一有谱的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问题是天涯海角在哪里,他们根本找不到,最可怕的是还没等到他们找到自家就已经被人找到。
他们深刻觉得地球人与地球上的事情都很麻烦,于是便将心思动到了太阳系,深深觉得若是逃到远离地球的火星,从此做一个外星人是一个很大胆且有创意的想法,但这一行动终因无法搭上神舟十号而告吹。
二人思来想去,最终放弃了一切不切实际与华而不实的出逃方案,忍气吞声的做了一回鼹鼠,逃入了奇幻门的密道中。
枫渺同学事先在那里准备了很多食物,当她进入密道之后便大大松了一口气,吃饱喝足之后就心满意足的靠在人家的肩上睡了,再也不去想那些恩怨情仇。
哪曾想,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虚浮在黑暗之中,身边既没有闹钟兄也没有那些包装的花花绿绿的食物,黑暗中唯有自己一个,不上不下的浮着。说是浮,她其实也不能够确定,因为她看不见自己,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是存在的,更确切的说是上中下,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全都无所依靠的存在着。
这是她第一次五识被封,那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黑暗的梦。她醒来后便去找时枫渺,准备谋划下一次的出逃,哪想到却被告知闹钟兄跟着妈妈出国度假去了,两个月后方能够回来。她没办法了,长叹一声,灰溜溜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