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拎着早餐拦住了只要进门的护士,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的忧虑,“您能告诉我,我老婆真的没有其他的病症么?那个…那个…”高毅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说,没关系的!”这位护士的态度挺好。
“我就直说了吧。刚才她突然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用非常陌生的眼神看着我。还问我究竟是不是我,这是什么鬼问题!你知道,张妮以前虽然安静些,但是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的,这也太异常了。那个车祸没伤及脑部吧,怎么会——”
“好的,我会把你说的情况反映给主治医师的,我们也会做进一步的观察。您放心,一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就通知您的!或者您找主治医师询问一下,可能会对您更有帮助一些。”护士点了点头,开门进去了。
从马龙手掌中不断游弋出来的光线,像一条条灵活的小蛇,以马龙为轴心,向四面八方铺开去。霍森脚下踩的,或远或近四周流动着的,都是一条条游动的光线,而被光线所圈住的位置,很快也化作一片虚无。整个空间的一切架构,像是滚烫的开水上浮着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逝无踪。光线所覆盖的位置越来越远,从休息室到走廊,从走廊到自由活动中心,再到整个精神病院,最后囊括了霍森视野所及的一切。
此时的霍森,通过马龙手里的光线,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精神病院是如此的巨大,如果拿自己所处的那间休息室所比方的话,这间精神病院至少可以容纳上万间这样的休息室。但是,此刻,禁闭室也好,休息室也罢。反正将他画地为牢的那丈许空间,在霍森的面前早已化为乌有。此刻,他面前有的仅是一片璀璨的星空,而他正站在虚无之中。曾经的休息室不见了,曾经的精神病院也不见了,曾经他接触的警卫,那个中国的美女护士,白天见到的那些病人们通通的都消失在这片虚无之中。霍森的视野里,没有任何阻碍,抬头仰望,一轮明月正当中。地面上除了他和马龙,目力所及,看不到其他的任何人,整个世界除了一片漆黑的虚无,就只有明月、星星、马龙的光线,披散着淡淡的光芒。
“这也太假了吧,这些光线难道是无所不吃的外星生物,吞噬了一切?抑或是,这一切不过仅仅是个幻象?毕竟,这么大个地方说没有就没有了?又不是拍灾难片!”内心里暗暗吐槽的同时,霍森已经做好了撞墙的心理准备。他迈开大步向前跑去,准备拆穿这愚人的把戏。然而,事实却与他推测的恰恰相反。尽管他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跑得很慢,到后来一直没有遭遇到阻碍的事实,让他赌气似的越跑越快。可是,直到霍森不得不停下来,双手撑在大腿上,累得跟个狗似的吐着舌头,大口的喘气时,也没有遭遇到任何一丝一毫的阻拦。放佛那曾经被他视为牢笼的精神病院在这顷刻间就已经成为了历史,化作了虚无,甚至没留下一点尘埃。
看着远处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在继续研究他的掌纹的马龙。霍森心里颠来倒去想了七八个念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或许求他帮帮忙,让我回到张妮身边会比较靠谱一点!”霍森刚刚产生了这种抱大腿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轻柔的风从光线中的每一个虚无处吹起来,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茫茫多的鲜艳夺目的花朵,吹向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飘散的花瓣给这个黑白的世界平添了无数的斑斓。
与此同时,一把柔和的声音从上方处响起:“马老,这个点,早了些吧!”无数花瓣随声而落,环佩叮当,一螓首蛾眉美目盼,云想衣裳花想容的仙女,从霍森的头顶处飘然而下。看似飘,实则速度极快,眨眼间已到了近前。突然,霍森觉得眼前这张面孔似乎有些熟悉,“啊!你不是早间那个护士,佳——佳什么来着?怎么突然换了个这么古典的扮相,弄的我还真以为仙女下凡了呢!”霍森一时间想不起早上看过的那个铭牌,小声在一旁嘀咕着。
这声音自然瞒不过孔佳的耳朵,看霍森一惊一乍的表情不似作假,反倒让孔佳觉得很是古怪。疑惑的上下扫了霍森几眼,“早间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情况有些不对。霍森,你患失忆症了?需要我给你一耳光清醒一下么,我扇耳光以前可是很出名的。不过,你学的这些让人无语冷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孔佳话音未落,变化又起。只听见,由远及近一声极其尖锐的鹰啼响彻天地,鸣叫犹在响,一道巨大的阴影却速度极快的覆盖了整个天空。霍森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遮天的黄色巨鹏狠狠的向他们压了过来。
鹏下三人反应也很古怪,除去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霍森外。孔佳则完全无视了巨鹏的存在,盯着霍森时而惊呼时而害怕的表情猛看,感觉上是比看到了火星人说中文还要稀罕得多。而马龙老头则依旧在研究着他的手背纹。
再次出乎霍森的意料,如此巨大的“鸟”(待近看了,霍森觉得这玩意和他印象里的鹏什么的外观结构差距太大)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一个泰山压顶似的将他们如孙猴子般的压在五指山下。而是落到了近前,却猛的化成一个正常人类模样的男子。此人并非如马龙和他一般,穿着一身护理服,而是深色的类似霍森电影里所见的传教士的服装。深深帽檐掩住了面容,四下游走的光线淡淡的辉光,勾勒出此人嘴角笑出的一道诡异弧线。他拍了拍霍森的肩膀,突然又说了句莫名的话,留下霍森一脸莫名的表情。
“梦游结束了,鸟儿开始自由的飞翔,让一切邪恶都消散在主的荣恩之下!”看着邪恶的嘴角犹自在那里莫名的嘀咕着什么,霍森的心中也嘀咕着,“莫不是真的进了精神病院,看这人也不是个正常的,不过嘛,变鸟那招还是挺帅的,不知道能不能忽悠出来——”就在霍森麻木于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开始胡思乱想时,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怎么?又想单独出动了。你和霍森那小子一起行动,就不怕等你们俩刚完成了这次任务,就发现他又不见了,这小子可比我们更热衷于这个‘失落的世界’!”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霍森刚才所看到的一切超脱常人所能想象的景象,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霍森和马龙依旧呆在丈方大小的空间中,空旷的走廊透过来昏暗的光。唯一不同的是,房间里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孔护士,另一个则是那个传道士。钢化玻璃门再次弹了开来,毫不压低的声音如同它骄傲的女主人一样,一脸冷色。女人的身形挡住了房间外本就微弱的灯光,黑暗的室内,金黄色的头发,女人的皮肤白得有些晃眼。霍森愕然回首,才发现那女人漠然的眼神在暗室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而这个大声丝毫不介意被刚走过的巡查发现的女人,始终昂着她高傲的头颅,目光扫了霍森那么一眼,就收了回去,一动不动的盯着还在不停念叨着的那个邪恶的嘴角。
“露西丝,不要打扰她,她是知道我们到齐了,才开始弥撒的。”随着这声,黑暗里突然又冒出好些个人来。却没有在事先发出任何声响。霍森甚至也不清楚这些人是在他之前还是在他之后来的。对于这些人,他毫无所觉。不过,此时的他,面色却很平静,当一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惊吓状态,超过了一定的临界点,反而就麻木了,解脱了。至少对于现在的霍森而言,就算再出现个念中文RAP的火星人他都不会觉得惊讶,反而在心底变得隐隐有些期待。任何变化都会让他觉得自己离真相又更进了一点,离回到张妮身边又进了一点,有改变终归是好的。变化果然再次产生:一团红色的,并不刺眼,温温的光晕升了起来。托着一圈圈散射出来的光圈,那是双枯瘦的手,邪邪的嘴角仰视在那团光亮之上,轻吐了两个字,霍森顿觉浑身一轻,仿佛有股力量将他托了起来,此时的他轻轻一跳,滞留在了空中。
“好了,阵法也稳定了,下面的事情就不需要我这个糟老头子了。”马龙终于把目光从他手上的手背纹中挪了开去,“估计玛雅人就快到了,这次的事情就由他安排吧!我老头子去睡会。”扫了霍森一眼,马龙脚下一松,像似落水了一般,整个人迅速的淹进了地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其他人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此时,红光虽不耀眼却已很明亮,那大鸟所化的传道士,灰黑色连帽一体的宽松袍子里包裹的面容,已清晰可见。霍森毫不意外的从早间的印象里找出了此人——那个自称不是“粗人”的胖子乌鲁。不过,此间的乌鲁显然和早些时候看到的已有些许的不同。虽然是同样的一张脸,臃肿的身材已然变得十分的消瘦。眼神锐利非常。不知道是瞳孔中反射出来的光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帽檐阴影下那双鹰隼的目光盯得霍森十分的不自在,让他有种赤身裸体的感觉,似乎任何秘密都逃脱不了那双锐利的目光。这时,乌鲁突然开口道:“霍森,这次行动,你打算这么招摇?就穿这身病号服去?”
随着弥撒接近尾声,霍森环顾四周。身旁的那些人已经聚集过来,除了露西丝还呆在门口处一脸冷漠的盯着走廊,其他人有的和霍森般的已经漂浮在半空中,有的高些,有的依然站在地上,左近已然把霍森围得密不透风,与霍森依旧保持着病号服不同,所有人都换上了正常出行的着装。“靠,我房间里连个衣柜都看不到,你叫我怎么换装,你以为我想穿这身囚服啊!”霍森心里的吐槽显然不能出口,他让自己表现得隐约有些紧张,不安的挪了挪身子,说道:“病号服不是挺好吗?既有——个性,又能够突显身份!”说话间,霍森适度的哽了一下。
霍森想表现的猥琐一些,好避重就轻,让对方忽略过去。不过,显然他是想多了,“咦!我是说刚才怎么觉得别捏呢。霍森!你那么随性肆意的人,现在怎么畏畏缩缩的!”女人高挺的鼻子顶出几个皱来,疑惑的望着霍森。除了门口边仍旧一脸漠然的露西丝,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了霍森的身上。看着自己弄巧成拙,霍森心里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本就有些慌乱的情绪此时更是一团乱麻,“叫你小子自作聪明!现在怎么办?要是被这群人看穿了身份,还不知道被这群神经病怎么玩呢!”
“畏畏缩缩什么的见鬼去吧!我又不是那挨千刀,该下地狱的霍森,我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鸟人、鸟性格!”这种冲动的话,霍森智商还没有那么低,想想可以,可不敢挑现在这个时间说出口。这里摆明了就是一个坑,前霍森挖好了的,等他跳呢!他要是承认不是霍森了,这里随便一个人,说不定大拇指就把他给摁死了。一个路人也敢在这么高档次的机密会议里打酱油,你以为你是梁朝伟啊,“不好意思,我是警察!”这话是挺幽默的,不过,说完话下一秒,说不定他就变肉渣。所以霍森一脸无谓,仿佛刚才有人在放屁,他什么都没听见。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霍森了!”玻璃门弹了开来,听到最不愿听的话,霍森闻声抬起头,看着来人,顿时惊得呆了。又是熟人,走进来的竟然是——爱德华,那个自己怎么跟他解释也装作一脸无知的胖子医师。只不过与他刚见面时和蔼的表情不同。此时他脸上挂满了狡黠的笑容,就像一只刚吃完大母鸡的狐狸。“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