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经是高毅的霍森的想象当中,精神病院应该是一个很强悍很暴力的地方。毕竟,在他的观念里,精神病人是有刑事豁免权还是这权那权的,杀个把人都OK的角色,那还不是无法无天的货。凭他们天马行空的思绪,那还不是天下大可去得。而现实中他见到的却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两个医生还是警卫模样的人站在一个穿着病号衣服人的两侧,手持着电击棒,时不时的开启电流电那病人一下,边电还边发出戏谑的笑声。看着病人在电击棒下浑身战栗的样子,两人似乎显得十分的开心。
“这不是虐待病人?”霍森瞠目结舌的问。
似乎霍森问得很奇怪,或是孔佳正在思考着什么,显然对于霍森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直低着的头,有些诧异的抬起来,想了几秒,才道:“你不能以正常人的逻辑思维去设想精神病人的处境,你怎么知道电击对他们记忆的恢复和治疗会没有好处,并不是没有因为电击而恢复正常的案例。”在孔佳说完话的同时,霍森能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两人紧了紧手中的电击棒。“相比较这些每天都能看到的精神病人,我对爱德华医生的这个指令更好奇一些。他竟然会要求我为你讲解一些精神病人的特征,和要注意的事项。我记得,我来当护士之前你就已经在这里了,还要我为你讲解?难道你真疯了!”孔护士最后一句话压得很低,几乎是只有霍森能够隐约听到的程度。
这个问题霍森自然无法回答,他只好装傻充愣。反正这里是精神病院,这里的人如果不是装傻,那么演技也绝对是职业水准的。
似乎对于霍森的装傻充愣有点不以为然,孔佳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对后面两个严阵以待的警卫打了招呼“这个病人是爱德华医生特别叮嘱过的,你们留心点,别让他给这里的人弄伤了!”接着,又对霍森做了个请的手势,“你随意,想怎么玩都可以,你想从哪个开始?”这时,孔佳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在前方委婉而行。
这个活动的庭院很大,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篮球场,还有个小花园,几颗错落有次的苹果树散落在四周。如果不是在场的人行为都有些不太正常,这里倒是个挺雅致的休闲场所。在这之前,霍森还从来没有来过精神病院这样类似的地方,面对一群人摆出千奇百态,有些还时不时发出各种动物的叫声,着实让他有些不适应,畏手畏脚。因为这时他才恍然醒悟,自己是到了精神病院而不是他潜意识以为的监狱,就像关兰心所说的那样,他面对的都不是一般人,他们不用为他们的行为买单。
跟随孔护士的脚步,霍森的目光首先停留在了一群最醒目,正在篮球场上拍打着篮球的那几个人身上。
“他们也都是精神病人?”霍森有些疑惑,虽说场面上打的并不专业,但是篮球场上的人运动起来并没有任何违和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这里是精神病院,又不是残疾人救济中心!大部分人,都只是这里有问题。”孔佳右手比了个手枪的手势,食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大部分的精神病人,在不发病,或者没有外物刺激的情况下,表现得很正常人没有不同。广义上来说,每个人都有黑暗的一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精神上的疾病。而精神病人和正常人的唯一区别就是在于,你能否控制住自己的黑暗面?”说道这里孔护士顿了顿,把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了医院深处,凝视了一会却突然回头一笑,”霍森,你是精神病吗?”
“你才是精神病,你们一家都是精神病!”被突然的问话弄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霍森没有思索,下意识的回嘴都到了嘴边,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收住了口。低头掩饰了下自己的情绪,闷闷的说,“这方面我又不是专家,那个爱德华医生就是这方面的权威吧?他说是就是,不是也是了。”
孔佳并没有因为霍森的回答而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着前面的话题,“不过,你也没猜错,那些打篮球的并不是专业的精神病人,而是被精神病的。他们本来是威尔郡抗议当地房价过高的爱尔兰人,上访次数过多,就被那个议员以精神病的名义都‘请’到我们这里来了。”
“哦!这个我理解,不是有专家说‘上访的99%都是精神病么’?”霍森见怪不怪的点了点头看向了别处。
倒是孔护士诧异回过头来,“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不是只有中国的专家才敢这么说么?霍森你——”孔护士看了看后面的警卫,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诧异的表情转瞬即逝,顺着霍森的目光指点着,“那个胖子叫乌鲁,是个比较典型的精神病人,成天嚷着自己是一只鸟,自己会飞,从四楼摔下来几次,后来就不让他爬楼了。”
与其让霍森相信他是一只鸟,不如相信他是一只猴子。在霍森的注视中,乌鲁以一个胖子完全无法想象的敏捷,三步两步就蹿上了几人高的大树上。而且飞快的爬过一只很粗的枝桠,二话没说,舞动着他那粗壮的手臂就要跳下来。
“你们不管——”霍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名叫乌鲁的精神病人已经开始了他的自由落体。虽然霍森知道质量和下落速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站这么远,霍森还是替他感觉特别的疼,“真的没关系吗?”
似乎霍森问的问题很奇怪,孔护士怪异的看了霍森一眼,却看出霍森的问话不似伪装。孔护士又忍不住一脸不解的想些什么东西。还是后面的警卫突然开口回答道:“没事!一开始我们也怕出事,但是这个人的身体素质可能真的就这么锻炼出来了,他一天要摔个好几次,天天摔,这娱乐项目坚持几个月了。带他去医院检查却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
果不其然,警卫话音刚落,那乌鲁满脸尘土的爬了起来。那乌鲁跳将了几下,就几下就蹿上了树,看来又准备来一次。霍森忍不住别过了头,心里暗想,“这都什么人啊,这里也太刺激了一点吧。”
“小伙子,吃苹果!”就在霍森愣神的功夫,感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他身体下意识的一挡,一个苹果落在了地上。循声望去,一个矮小的老头,站在一颗苹果树下,对着一颗青色苹果说着话:“我在苹果上看到了不同的国家,人们互相爱着互相残杀着,终日战斗、死去。他们充满希望的仰视着我,你想让我吃掉他们?我只能宽恕他们。”
“他是马龙,和平主义者。年轻的时候是战地记者,到老了不知道为什么疯了,整天念叨着‘和平、道德、宽恕’什么的!”孔护士似乎摆脱了她一直沉思的模样,站在霍森的一旁解释着,“苹果别浪费了,这里的苹果很好吃的,吃了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
似乎是孔护士别有意味的说辞,又或者霍森确实饿了,他捡起了苹果咬了一大口。
“呸、呸、呸!什么味啊这是!”霍森感觉上了大当,这苹果根本就没熟,涩得要命。霍森作势就要将苹果扔出去,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又放回口边咬了起来,“算了,我也好久没吃过苹果了!”
“哈哈哈哈!”只留下孔护士清脆的笑声。
“那起自杀案啊!你怎么突然想起那个案子。”张翰文翻出了一叠档案记录,“坐过去,这些东西我看可以,你看就不行了。”张翰文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不是,自杀的那位是我一朋友的表姐。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因为抑郁症而引发的跳楼。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者内幕什么的。”高毅边坐边说。
张翰文点了几下鼠标,看着资料,一时没怎么吭声。隔了会才大出了一口气,道:“你以为什么事情都一定会有内幕啊!我看了,就是一宗挺一般的自杀案。据了解死者的人描述,死者在她面前父亲意外过世时,就受了很大的精神打击。然后,小孩生的不顺利对她得心理也很有影响,虽然夫妻感情不错,却也偶尔发生口角,特别是当天死者丈夫的气话过重可能是直接导因,导致她傍晚哄小孩睡下后,跳楼自杀!”
“那我那朋友的表姐夫就没有任何嫌疑?或者任何责任吗?”高毅有点疑惑,情绪有点紧张,“据我朋友说,她表姐刚生下小孩没多久,而且夫妻感情也比较融洽,没有理由会自杀啊。”
“话不是这样说,当今的人社会压力大,抗压能力又不如我们那会。一时偏激,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也不足为奇。她丈夫能够提供她患有抑郁症的症状证明,关键是你朋友的那个姐夫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你朋友的怀疑只能说是想多了。”
“是吗?”高毅貌似有些恍然若失的表情中,却隐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我朋友的表姐自杀前有没有一些显著的特征,或者抑郁症所表现的特征呢?你知道,我其实更关心抑郁症,虽然以我们这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可能发生这种惨剧。不过,张妮的情况还是挺让我担心的,万一张妮因为这次的事患上抑郁症什么的……”
在警卫的陪同下,霍森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一言不发的躺了下来,一直躺到晚上。当整个空间安静的只剩下他的心跳时,霍森把手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