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辆的士上,高毅不停的打着哈欠。一旁的潘阿姨忍不住唠叨起来:“昨晚又熬通宵了?要多注意身体,最晚也不要过了12点。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到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是,是,是!”高毅捂住了一个没打完的哈欠,赶紧点头。他也不好分辨什么,毕竟,他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的理由,是对谁都不能讲的。
昨天,在看完那则新闻后,高毅总是忍不住会在脑海里浮现,那些可能被海啸掩埋的人们的面孔。曾经以为不过是一场梦里的种种,都变得记忆犹新起来。梦里的海啸,梦里的纽约。高毅记起了人潮汹涌的麦迪逊花园广场,就如同自己亲身去过一番;记起了自由岛上兴致勃勃的游客,以及站在女神像的火炬上俯视众生的感觉;记起了自己梦幻般的太空行走,如飞奔的猎豹驰骋于纽约的上空;记起了自己沿路上所看到这个世界的繁华都浓缩在这个都市里,川流不息的密集人群,各色的人种。如果在这个新闻出来之前,高毅只会感叹一句,“我真是做了一个异常真实而又伟大的梦啊!”可当他知道那么多鲜活的人即将遭遇如此的灭顶之灾,他却怎么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清楚会有多少人葬身在这次的海啸之下,也不知道这个海啸和他梦里的是否有所不同。确实,高毅从来没有荒唐的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就算事情如梦里预见的一般,也许没有了他的打诨插科,梦里的高蕙质也好,孔佳他们也好,她们肯定会让整个救援行动进行的更顺利一些。
“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有预见性的梦而已!海啸可能会发生,但是那些细节的东西,比如超出人们所认识的超能力,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我现在去也改变不了什么!”躺在床上的高毅,一直在不停的催眠着自己。可他依旧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一闭眼,杰拉德、贾克斯、罗素等一张张面孔不停的浮现在他的眼前,不知不觉中,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高毅绝不疲劳驾驶。尽管对潘阿姨说了一早上的抱歉,抱歉自己昨天承诺好的开车载潘阿姨去扫墓,今天却爽约,而只能两人一同坐的士出行。但是,高毅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不抽烟,不喝酒,不接受任何单方面的霸王条款。在某些大家并不是特别注意的细节上,高毅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执拗。
7月末并不是一个扫墓的季节,陵园的人并不多。高毅弯腰将一束夜来香轻放在潘晓彤的墓碑前。起身掏出手机,一首轻声曼吟,邓丽君的《夜来香》随着夏天的风吹散到墓碑的四周,“记得吗?你以前最爱听这首曲子,我们来看你了。”
高毅的一旁,潘阿姨凝视着墓碑不言不语,坐在地上,将冥纸一张一张的折叠起来扔进火堆之中,跳跃的火星仿佛女儿的笑眼,她不由的看得痴了。
“你走之前一再嘱咐我,要我一定要回馈那些帮助过你的人,”潘阿姨似乎没有注意到高毅将手机搁在一旁的地上,也蹲下来帮着烧纸,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跟女儿讲,“彤彤,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忘。这么些年,我山里也跑了,乡里也跑了,那些爱心人士捐赠的钱,以及你留下的衣服我都捐了。我不放心那些钱,刘铺、鹤乡、童林我一个乡一个乡的跑啊。钱我都买了衣服,每次去都背了2大包,每次都要走好远。可是,看到那些乡里学校小孩子们看到我,又是蹦,又是跳的,那高兴的表情。那就是你在笑啊,是你在跟我说,妈妈!我想你啊!”说着,说着潘阿姨就哭出声来,而高毅也不知不觉的感觉眼角放佛有什么东西,撇开了头。孤单的陵墓里,只有潘阿姨的啜泣声和着邓丽君的《夜来香》随风飘荡。
高毅是个喜欢怀念的人,从陵园出来,他就带着一种莫名的悲伤,更有一种无法宣泄的沉痛来到了医院。到了医院,高毅整理了下思绪,并不想让张妮从自己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毕竟,晓彤也是张妮的同学。毕竟,今天是接张妮出院的日子。
张妮用的是单人间,高毅站在门外,轻叩了几下,却没有人反应。推开房门,病床上却是空无一人。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这张床的病人去哪了吗?”面对空无一人的病床,高毅心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出门拦住一名路过的护士询问着。
“这间啊!好像这间特种病房这两天一直空着在啊!”护士看了看病房号,有些不确定的左右又瞅了瞅相邻的两间。正好这时,又有一名护士从走廊的另外一头走了过来,被高毅拉住的护士脸上一喜,对着迎面过来的这位热情的招呼着,“护士长,他问这间房的病人。可是,我记得好像这间房这几天一直没有病人入住的啊!”
护士长看了高毅一眼,然后开始低头查阅她手里捧着的一个登记本,“105室,最后的出院记录是7月21日,并没有新的入院记录!”护士长很快从登记本中得到了答案,轻声念了出来,“105的病人是大前天出院的,在这之后这里并没有新的病人。我想你可能是记错房间号码了,你可以把你朋友的名字告诉我,我帮你找找……”
听着护士长的话,高毅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因为这个护士长就是在张妮病房的负责照顾张妮的。高毅和她见过很多次面,而且说过不少话,包括知道这位护士长的老公在地质局工作,而且——
“听说您老公马上就要升迁到南京那边的地质局当一把手,您怎么没有和他一起去啊?”高毅突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话。
“我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以后——”龚护士长很自然的接着话,却突然一愣,意识到什么不对后,抬头仔细的打量着刚才问出那句话的高毅,犹豫了一会,“你认识我么?”龚护士长此时有些纳闷,眼前这个人自己并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对方却好像知道她的很多事情。
“我认识您,您可能不认识我。我的一个同学在您老公的手下做事,有次聚会的时候我们见过。可能您没有太注意!”高毅口里敷衍着不着调的谎话,内心却已经有些绝望。但他还是不死心,抱着万中无一的侥幸心理,他又开口问,“您能帮我找找,最近有没有一个叫张妮的女孩准备出院呢?”
“哦,这样啊!张妮是吗?我帮你找找!”龚护士长在高毅刻意套关系后显得很热络,飞速的在登记簿上查找起来。半晌,龚护士抬了头了摇了摇,“我们医院的病人里,没有一个叫张妮的人,不论是这个月住院的,还是在这个月出院的,都没有!要不你打朋友的电话问一下!”
龚护士长无意中的提示,让高毅醒过神来,对啊!还可以用别的方式找到张妮,“谢谢啊!”高毅挥了挥手离开,打起了手机。他一边打,还一边扫视着自己所经过的所有房间,希望视野中会突然出现张妮的身影。
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接听,整个医院所有的病房里也没有找到张妮的踪影。高毅害怕亲戚朋友们担心,拐弯抹角的从他们那里,试图套出张妮最近的行踪。然而,所有的指向都停留在3天前。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3天内接触过她,而高毅这3天不停往返医院的过程似乎只是一种梦境。
“啊!”高毅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忍不住愤怒的嘶吼起来。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曾经梦里的那个惊世骇俗的世界,当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却没想到竟然又发生如此离奇的事件。海啸如梦里的一样,一如既往的来了,而张妮却不见了。
高毅颓然的跌坐在桌边的办公椅上,两眼无神的趴在书桌上,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额头,喃喃自语道:“如果真的需要条件的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张妮能够回来。如果,我真有第三只眼的话,如果我真有超能力的话,我只希望能够找到她!”就在这时,高毅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头上飘。他抬头一望,却是个白色的信封,缓缓的从房顶飘落下来,轻轻的落在自己面前的书桌上。信封的标题是——“写给未来的老公”,后面的落款则是——“张妮”。
海啸的收尾工作进行的非常的顺利,如此大规模的灾难,在没有任何事先预警的前提下,造成的伤亡人数远远低于事前的预期。就单方面的,从高蕙质的工作而言,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成功。从提前组织人员撤离,到事发组织人员抢险,高蕙质都组织得井然有序,将灾害的范围尽量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更为重要的是,高蕙质有一种身先士卒的精神,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能不惧危险,第一个出现在事发地点。这给她在纽约市民的心中树立了一个很正面的形象,也算是给她的政治生涯添加了浓重的一笔。但此时的高蕙质,站在高毅和张妮曾经呆过的山坡上,眺望着远方,神情异常的紧张,没有一丝得意的表情。这倒不是她的政治素质异常的过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此时的她确实高兴不起来。
急急忙忙将马龙从英国找来,并且准备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动员高毅参加此次行动,如果说那个时候的她只是感觉到危机正在逼近的话。而现在的她,已经感觉真有一座泰山般大小的危机重重的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高蕙质自然明白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在海啸来袭前,高蕙质也有这种危机的预感,不过,相比此时的感觉,海啸带来的危机感不过只有一丝罢了。
“到底是什么?是要发生什么?”高蕙质正想着,自己就突然被拉到了一个异空间,群星璀璨,这是马龙的世界。在这里说话,她周围的人,包括她的保镖都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那边出了什么事?”高蕙质急声问道。因为连一向精神极不容易集中,无论何时看上去都是一脸心不在焉的马长老,此时额头上排出的皱纹都能夹死很多只蚊子。
“是‘巨鳄’,你父亲认为这世界应该仅存一只的那种!这一只没有我们海底镇子上的那一只气势强,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力量,爱德华愿意过来配合的话,加上我,加上外出公干的所有人也许能够暂时阻止它上岸。但是,要将它打入冬眠期,那就需要爱德华不藏私,还得请个和我实力相当的人,我们三个人全力出手,才有一丝机会。至于制伏或者驯化,这次没有那样的可能。”马龙少有的一口气说如此多的话。
“小佳她们呢?”马龙知道高蕙质和孔佳的亲戚关系,所以高蕙质称呼时就随便一些。
“我已经安排她们去沿海岸线布置去了。水下是那东西的主场,尽管这些布置无法扭转局面,但是起一些反客为主的效果也是好的。那爱德华怎么办?”马龙似乎不是很想和爱德华打交道。
高蕙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我来!您一会让露西丝抽空来我这里一趟,我跟她谈!”
看着高蕙质往外走去,马龙突然提了句,“所有针对那大鳄鱼的行动都必须有个前提——高毅必须在!而且他的状态必须和以前一样,甚至更好。没有他的三眼,无法定住那头鳄鱼的话,谁也拿它没法!”
听到这里,已经走到边缘处的高蕙质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张妮怎么说?我不需要您透露张妮确定高毅一定能够回来的理由是什么,您只告诉我,这个把握有多大吧!”
马龙突然变得有点为难的眨巴了眨巴眼睛,“这个概率怎么说呢!按照小妮子给我的说法是,有爱就是百分之百,无爱就是零。我也不懂你们什么爱不爱的,你能听懂么?”
高蕙质一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