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谢嘉第一次相遇，就是那一年。”江思渺苦笑一声，“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跟其他同学一样，穿着校服，扎着麻花辫，单纯得像水缸里的一条金鱼。后来，家里出了事，负债累累。为了还债，我放弃学业，外出打工，可不论我多么努力地工作，仍然攒不出那笔钱。我以为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可是，在偶然间，我遇到了公司的老板。他说，我给他做两个月的地下情人，他给我一大笔钱，两个月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叶珺眉头微蹙，“他不是在帮助你，是在跟你做交易。你给他想要的，他给你报酬，非常公平。你没必要在他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的。”
“我只给他做了两天情人，就被媒体曝光了，他和我终止了交易。”
“那你的债务怎么办？”
“为他做别的事。比如，去楚凯身边，替他盯着。”
楚凯是叶玧最得力的助手，只要有人盯紧他，谢嘉就不怕他趁机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
叶珺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和楚凯的关系，原来是……假的。”
楚凯潜入谢嘉的公司，替叶玧盯着谢嘉，谢嘉又让江思渺来到楚凯身边，盯紧楚凯，这简直是一出碟中谍啊。
“我和他发生过关系是不假，感情却不是真的。”江思渺笑了笑，“直到后来，你出现了。你那么一闹，我和楚凯表面上维持的平静被打破，敌对关系由暗转明。”
“接下来呢？”
“我的身份暴露了，按照谢嘉的性格，决计不会跟我再有半点瓜葛。但是，他不知怎的，知道了我窘迫的现状。他找到我，跟我说，要我继续做他的情人，我家里欠下的债务，以及以后所需的花费，他全包了。”江思渺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不再是以前无奈的笑。
她说，“我告诉他，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被别的男人碰过，身上脏。可他不介意，要知道，他一直有洁癖啊。”
“他只是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拿了个零头给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算不了多大点儿事。你要是为了他，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太可惜了。”
谢嘉做尽了坏事，可能一辈子就做过一件勉强算得上不坏的好事，刚巧江思渺遇上了。
更重要的是，谢嘉有老婆，老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江思渺就算跟了他，算什么？情人、小三、二奶，或者，万千女人中的一个？
青春就那么几年，不能糊涂下去啊。
“我学历低，连高中都没有读完，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其他人道貌岸然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唾弃我、鄙视我，任由我在痛苦的潭水中沉溺。只有所有人都不屑的谢嘉，向我伸出了手，把我从绝望中拉出来。当年他帮了我，现在，我就要回报他。”
江思渺和叶珺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这条街上，没有绿化树，斗大的太阳挂在头顶，晒在皮肤上火辣辣的。
叶珺打开背包，拿出纸巾，递给江思渺一块。
江思渺没客气，接过来，擦拭额头的汗珠。
叶珺试探着问，“那，谢嘉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这件事不太可能光彩，叶珺问地很小心，生怕惹江思渺不高兴。
幸好，江思渺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的样子，依然跟方才一般表情淡定。她说，“谢嘉不是谢晋的亲生儿子，谢晋知道了，把他赶出家门。后来，遇到一些曾经结过怨的人，看到谢嘉虎落平阳，就合伙报了仇。”
好野蛮的人。
如果江思渺跟谢嘉在一起，那么，遇到危险的时候，岂不是要受到连累？
这么一想，叶珺替江思渺的安全担心起来，“谢嘉嚣张惯了，一定有不少仇家，这种事以后大概少不了。恩情是一码事，安全是另外一码事，你得为自己考虑一下。”
被人骂惯了，第一次有人关心，江思渺的心暖暖的。
她感激地望着叶珺，“谢谢你，我会小心。”
叶珺话里表达的意思有那么不明显么？
她直截了当地挑明本意，“我不是让你小心，是让你尽量远离谢嘉。”
江思渺认真道，“我知道，但我不能。一个肯帮助别人的人，本质上坏不到哪里去。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管将来怎样，我都会一直守着他。”
“你别任性，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江思渺突然停下来，用手机给叶珺发了个邮件。
叶珺听到邮箱提示，打开一看，里面是江思渺发给她的一个音频文件。她疑惑地问，“你给我发了个什么东西？”
“几年前，我在谢嘉的房里发现了一支录音笔，里面有一段他和楚凯对话的录音，我偷偷拷贝了一份，存在网上。本来打算在他们两个对我不利的时候，拿出来保命，后来一直没用上，封存了好些日子。今天突然记起来，我想，你或许会感兴趣，就传给你了。”江思渺说完这些，指着前面的路口说，“我家快到了，后面，我们不顺路，各走各的吧。以后，咱们有缘再聚。”
“谢谢。另外，如果需要帮助，一定要来找我，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
江思渺跟叶珺告别，拐进一条胡同，七拐八拐，看不见了。
叶珺找出耳机，插到手机上，又戴好耳塞，点下绿色的右箭头按钮，邮箱里的音频，开始播放。
最初，是一段噪音，听不清楚是什么，大约过了半分钟，房门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谢总，楚先生到了。”
接下来，是谢嘉的声音：“让他进来。”
楚凯的脚步声渐近，随后，拍案的声音，“谢嘉，我有事要跟你谈。”
“谢总，我先回去工作了。”女人关上了房门。
谢嘉问，“你想谈什么？”
“谈谈你母亲当年是如何伤害我和叶玧两家人的。”
沉默良久，谢嘉说：“是叶玧让你来的？”
“他没有我这份胆识。”
“胆识？我觉得你更像是冲动。”
两个人唇枪舌战，说了半天话，终于谈到了正题。
叶珺看到前面有家餐厅，戴好墨镜，推门进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认真听着。
谢嘉：“你想要多少钱？”
楚凯：“这个数。”
他没有说具体数额，估计是打了个手势。
谢嘉：“好，我答应你。可你也要做到守口如瓶，绝不将此事说给第三人听。”
楚凯：“信不过我，就不要答应我。”
两只手碰撞的声音，虽然轻微，仔细听，也是可以听得出来的。
楚凯又道：“为了表示诚意，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谢嘉：“什么大礼？”
楚凯：“附耳过来。”
他们后面的话，声音太小，分辨不出说的是什么。
两分钟后，谢嘉断然拒绝，“不行。万一失败，必定会引起爸的注意力，到那时，他就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了。”
楚凯：“事情安排周密，怎么可能有失败的可能。”
谢嘉：“你如此热衷此事，究竟为何？”
楚凯：“废了谢睿，叶珺必是叶玧的人。”
谢嘉：“你跟叶玧的兄弟关系，倒是铁得很。”
楚凯：“过奖。”
接下来的对话，叶珺没心思听下去了。
那些事，明明不是叶玧做的，他为什么不解释！
难道想替楚凯隐瞒一辈子？
他瞒着所有人，替楚凯承担所有的骂名，就因为他们是兄弟？
他跟楚凯是好兄弟，难道跟谢小川就不是？
叶珺关掉音频，取下耳塞，胡乱放回包里，站起身，准备去医院找叶玧，跟他问个究竟。
刚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醉醺醺地喊了一声，“叶珺，你别走。”
餐厅里会有人认识她？
叶珺停住脚步，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谢小川伏在桌上，面前横七竖八地放着酒瓶和酒杯。
连道下酒菜都没有，也不怕喝了胃不舒服。
叶珺走过去，晃了晃谢小川的肩膀，“小川，你现在清醒吗？”
谢小川眯着一双醉眼，雾里看花般的看着她，忽的一笑，“叶珺，你来了。你都决定嫁给叶玧了，又何必来招惹我呢。”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叶珺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扶起他，往外走，“撑着点，回家以后，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谢小川的耳朵没恢复，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安静的。他继续自言自语，“叶珺啊，叶珺，你怎么这么坏。如果你喜欢的人是叶玧，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非要拖到现在。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好难受。”
叶珺听得稀里糊涂，估计问他什么，他也听不见。先应着吧，等他酒醒了，再慢慢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在他面前点头，“知道啊，我都知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叶珺终于把谢小川弄回家。
推开卧室的房门，叶珺把谢小川扔到床上，坐在一旁休息。
看到谢小川合衣躺着，似乎不太舒服。叶珺来到床边，替他脱掉外套和衬衣。
在解腰带的时候，谢小川突然睁开眼睛，按住她的手，严词警告，“别碰我！这里，除了叶珺，谁都没资格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