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铭终于有点感觉了……
……漆黑,只感觉全是漆黑……然后是更漆黑……身体好像在虚空中下堕,无尽的下堕……
……然后发现有点光,很昏暗,但确实是光……光越来越近了……身子已堕入光里……那是血光,浓浓的,无尽的血光……还在血光中下堕着……越来越浓了……
……然后很痛,全身都痛……从皮肤到血液……从血液到骨头……从骨头到内脏……一层一层痛进去……直到麻木……
……对的,是麻木,先麻后木……麻得一万只蚂蚁在体内撕咬,……然后又来了一万只……皮肤在腐烂……在消失……然后是血液……然后是骨髓……内脏……然后什么都撕咬干净了……然后是木……很木,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是更痛……又是一层层的痛进去……再麻木……再痛……再……
欧阳铭就在漆黑与血光,疼痛与麻木中又失去知觉……
……还是黑暗,但没有那么黑了……现在有光了……朦朦胧胧的,很暗但真的是光……越来越光了……光到要剌眼了……
欧阳铭眼睛慢慢睁开,眼神模糊中看到一张老脸,满脸的皱纹,头发胡子花白花白。
“终于到达阴间了吗?”欧阳铭暗道:怎么货不对版呀,牛头马面竟然是这番模样,看来民间传说不可相信。
那张老脸看到欧阳铭睁开了眼,嘴角露出了笑意,脸上的皱纹堆得更深了。欧阳铭心里没来由地更加悲凉,又想到:看来阴间的生活真的很凄惨,牛头马面堂堂的公务员,竟然没有机会进行皮肤保养,未老先衰,我这新晋的无名小鬼,又会面临怎样的卑微生活?天呀!早知向眼睛王蛇大哥们投降算了!
“臭小子,你终于醒来了呀!”牛头马脸说道,声音竟然清脆娇滴,像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子。
欧阳铭吓了一跳,心想阴间生活不但凄苦,还十分变态。不行,一旦有机会,立马要起死回生。
“小子,没有毒哑吧。七处蛇吻,毒素足以毒死三头河马加两只大象了。”那娇滴的声音又响起来。
此时,欧阳铭终于完全看清面前的景象。他身处一间小竹屋里,满脸皱纹的是个老头,身穿道士袍,而刚才说话的是立在老头左肩的一只绿毛红喙,可爱非凡的鹦鹉。“原来此处并非阴间”欧阳铭忧心既去,头脑只觉一沉,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但见竹屋内一灯如豆,竹屋内装饰极其简陋,一床一桌一柜两椅,皆为竹制品,竹墙上挂着一幅古意苍然的山水画,还有一把看上去年代长远的宝剑。竹屋内还弥漫着一股似檀非檀的清香,让人舒服至极。
欧阳铭呆了一会,感觉完全清醒,只是身子有些软绵绵,正欲起身。这时屋门“吱”一声打开,老道士当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面目如画,年越十五六岁的纤瘦小道士,手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石碗,一股药香渗人心肺。老道士大声说道:
“小家伙醒了呀,你已经昏睡了13天了,正好趁热喝药,省得明心胡乱喂你。”老道长的脸容虽苍老,却声如钟吕,中气十足。明心小道士急步上前,递上石碗,却把头低着不敢观望,羞得耳根都红了。想来这几日都是他侍候欧阳铭,并闹出不少笑话。
喝完药后,老道士帮欧阳铭把了把脉,笑着说道:
“毒性已清得八八了,小家伙的体质还真不赖。”
欧阳铭知道性命是老道士所救,定了定神,便激动地说道:
“道长救命之恩,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敢问道长名号。”
老道长老脸微红,曼声说道:
“姓名身躯皆浮云,归去何曾留半星?唔……你就叫我幽圆道长吧。其实你的受伤,却是与我有点干系。”
原来欧阳铭当日所见的白虎,竟然是幽圆道长所眷养,乃是孟加拉虎系中的异种,万兽之王“金额白虎王”。白虎王极有灵性,平日带着一帮虎小弟在方园数百里称王称霸。那日正好教群虎操演阵列,围捕一群野猪,那晓得欧阳铭灾运当头,为避兽爪,逃入蛇窝,因而得此大劫。
“老道我还有事处理,这样吧,让绿毛陪你说说话吧,它可是个话篓子。”
幽园道长说罢一声呼哨,只听“朴吃,朴吃”那只绿毛红喙的小鹦鹉飞了进来。幽园道长吩咐几声,就当先往外走,明心小道士逃也似的紧紧跟随。
小鹦鹉飞到欧阳铭身边,这次欧阳铭看得真切。小鹦鹉竟是通体碧绿,两趾洁白,双翼隐隐带金色,金色成细线状,扇动双翼时金光流动,细看仿佛是一个个远古符文。头颈部还挂着一串黑得发亮的珠子。
“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小鹦鹉大声道。
“这个,绿毛大哥,小子名叫欧阳铭……”一人一鸟,便开始交流起来。
以欧阳铭随和洒脱,讨人喜欢的性格,几日功夫,便与小鹦鹉绿毛熟悉得像两兄弟一般。
原来此处是南幽山脉原始森林中极隐蔽的一处山谷,名叫幽云谷。幽圆道长乃当世奇人,数十年前便隐居在此。欧阳铭每日与绿毛谈古论经,小鹦鹉绿毛的学识极为广博,虽然经常倚老卖老,但言谈论理,一派大家风范,让欧阳铭衷心佩服。
幽圆道长仿佛异常忙碌,身影难见,倒是明心常常入屋闲谈。明心原来是个小姑娘,只是因为山中方便,只穿道士服。欧阳铭昏迷时,吃喝拉撤,全由她一人包办,怪不得见到欧阳铭醒来时,害羞不已。
欧阳铭心中感激非常,便刻意说些校园趣事和都市奇闻给明心姑娘听,让小姑娘油然神往。此后,欧阳铭讲故事便成了每日必修之课。
一日,绿毛口叼一本破书丢给欧阳铭,说是幽圆道长给的补偿。按书练功,可清除余毒,外加清气健体,金枪不倒云云。
欧阳铭情知最后四字肯定是绿毛胡掰的,道谢一声,便拿起书。见此书既古且破,书面写着“宁神静气诀”几个大字。心知幽圆道长是不世奇人,此书必定非同凡响,此次可算是天大的机缘,连忙用心阅读起来。
山中无寒暑,欧阳铭在幽云谷中一住便是三个月有余。能下床行走后,每日除了练功,就是帮明心姑娘采药做饭,逗绿毛与白虎玩耍,晚上还要做故事大王。原本清静无比的山谷,变得生机勃勃,倒也其乐融融。
这天,极少露面的幽圆道长终于出现。他对欧阳铭说你身体痊愈了,是时候回家,以免家人过于担心。欧阳铭心里想想也对,这时家里应该闹番天了。便收拾好东西,向幽云道长磕头辞行。
一虎一鸟一小姑娘,依依不舍地将欧阳铭送到幽云谷口。绿毛对欧阳铭说道: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一个?”
“绿毛大哥,你就先说好的吧。”
“好消息就是,三个月将‘宁神静气诀’练到第二层,数百年来,你排第二。”
“哈哈,那也是绿毛大哥指导有方。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就是,在你修练‘宁神静气诀’之前,忘记告诉你的:此诀一经修练,必需要练到第四层以后,才能行周公之礼。否则,轻者半身不遂,重者吐血而亡。”
“那最快练到第四层的纪录是多少?”欧阳铭悲声问道。
“之前最快者用了二十七年。你的天姿卓越,折半应该不成问题。”
绿毛越看欧阳铭眼神,越像欲拿它来练习厨艺,连忙展开双翼,“朴吃,朴吃”飞腾而去,边飞边大声叫道:
“小子,多保重!有缘再见!”
欧阳铭见到明心姑娘今天破天荒穿上了女装,看上去清丽迷人,秀美不可方物,长大后必定是祸国殃民绝代美人。只是她眼睛红红的,满是不舍之意。她拿个小包裹丢给欧阳铭说道:
“铭哥哥,这是幽圆道长给你的,等会让白虎王送你一程。”
欧阳铭心中也着实不舍这秀外慧中,温柔可爱的小姑娘,便柔声道:
“明心妹妹,我会想念你的,明年暑假,我再过来看你,带你出去玩好吗?”
那知明心姑娘听闻此言,身形一颤,忽地转身掩面而逃。
欧阳铭一头雾水,呆了片刻,便纳闷地跳上虎背。白虎王一声长啸,飞奔而去。
明心姑娘跑回幽云谷口,又转身立定,痴痴地望着渐渐消逝的身影,轻声说道:
“铭哥哥,我也会想你的!但是,真的还会有见面的时候吗?”喃喃间已是泪流满面。
幽云谷陡峭的山峰上,幽圆道长也在凝望欧阳铭远去的身影,肩上的绿毛说道:
“向老怪,如此良质美玉,就这样让他走了?”
幽圆道长白眉深锁,沉声说道:
“我用大周天神卦算过,此子将来会有天大的机缘,但却与我无师徒之份。”
绿毛一副不解的样子说道:
“那这样的话,你为何将‘云中九逯’这等无上秘典送将与他?那可是……”
“呵呵,世事难料,天意难测,有时候不经意的种因,将来说不定真能结果。”
幽圆道长神秘兮兮地回答,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
“唉!我们还是先考虑渡如何过眼前的危机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