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这鸟鸣声并没有什么一样,可云苓知道,这根本没有什么鸟儿,而是狄人用来联络的信号。
果然很快另外两队人马轻手轻脚的围了上来,同时,距离他们最近的楚元煦也带着人赶了上来。
“应该不过十人。”高勒奇说着自己的推测。
没有火把,没有月亮,云苓在一片漆黑中总算远远的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和高勒奇说的一样,她只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那些应该就是他的那些鬼面军。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发现已经接近的狄人。
她好想弄出响动来提醒他,可一旦她这么做了,便没了活路。
楚元煦听了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上,他还能逃得掉吗!”
高勒奇谨慎的摇摇头,“不可轻举妄动。”
楚元煦急不可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勒奇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训练有素的狄人纷纷和高勒奇一样,将箭矢对准了同一个地方。
楚元煦看到他们的举动不由阴阴的笑着: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乱箭齐发,楚元昭,这次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黑暗中,云苓的心倏地揪紧。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那个熟悉的轮廓上,眸子在微微颤动。
千钧一发之际,她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他。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在夜色中划过,直奔楚元昭。
云苓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她手中的弓弦还在微微震动。
寂静的夜里,她几乎能够听见箭头刺破皮肉的声音,来不及心疼,对方已经传来异动。
高勒奇眼神一紧,“楚元昭逃了,追!”
身边的人跟随高勒奇一拥而上,云苓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弓,默默的祈祷楚元昭能够顺利逃脱。
“是你放走了楚元昭!”云苓的耳边传来厉声质问,楚元煦狠狠的盯着她,恨不得过来掐死她。
她没有理会,只是朝楚元昭逃走的方向瞧着。
云苓的态度惹恼了楚元煦,他一下子冲过来掐住云苓的脖子,“贱人,如果他逃了,我一定饶不了你!”
云苓用力一把将他推开,即便没有说一个字,眼神中的厌恶已经不言而喻。
楚元煦指着云苓,突然阴阴的笑了,“你就这么放了他,没想过自己吗?”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别忘了你才立下军令状,看你回去怎么和呼延霆交代!你就等死吧!”
……
呼延霆看着高勒奇他们归来,眉间微微一动。
高勒奇自责的低着头,“属下办事不力,让楚元昭逃了,请王上……”
不等高勒奇说完,楚元煦立刻站出来,“此事与高勒奇无关,是王后把人放了。”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齐刷刷的看着云苓,惊讶的人们更愿意相信楚元煦,都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
呼延霆出奇的平静,看着云苓的眼睛,像是在等她的解释。
云苓泰然自若,“臣妾没有。”
楚元煦气得牙痒痒,“你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故意打草惊蛇,他怎么可能逃得掉!”
她摇头,“臣妾确定,那一箭射中了楚元昭。如果臣妾真的想要报信,随意弄出些动静就好,何必冒险呢?”
楚元煦冷哼一声,“你不过是使了一出苦肉计,当人不知道吗!”
云苓不答反问:“楚王爷口口声声说我放走了人,你可是亲眼看到他逃走了吗?”
楚元煦一顿,继续争辩,“那片林子我们搜了个遍,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不是逃了是什么!”
“就算是逃了,他又能活多久呢?”
“这?”楚元煦一时语塞。
“我们的人检查过那片林子,中箭的地方的确有血迹,这就证明臣妾没有射偏,而且臣妾相信,他就算有命逃出那片林子,也没命活着回到祁国!”
“你……”楚元煦根本不相信云苓的话,“你根本就是在狡辩,王上千万不要因为她是王后就轻易相信,这个女人会给我们带来灾祸的!”
这时,高勒奇拿了一支箭走上前,“这就是射中楚元昭的那支箭。”
呼延霆看着,发现这支箭并非完整,而是一支断箭,箭头被人削去,只剩下箭身和箭尾。箭身上被鲜血染红。
云苓拿过那支箭举在手里,“人在逃跑时中了箭,一定会拔掉箭以免耽搁时间,唯有一种情况,人不敢拔箭,那便是击中要害。敢问王上,臣妾说的可是这样?”
见他不语,她继续,“所以臣妾确信,楚元昭定是伤重而不敢直接拔箭。这里距离重峪关还有两天的路程,虽然我们的人没有找到他们,如果他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一定回不去祁国。”
云苓的话也不无道理,一开始那些想要杀她的人情绪也平和下来。唯有楚元煦不依不饶,“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既然你确定楚元昭中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没有找到他,或是他活着回到祁国,你方才就全是谎言,还是逃不过你自己立下的军令状。”
云苓据理力争,“如果楚王爷一定要这样认为,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有句话我一定要说,凡事都有万一。”
“够了。”呼延霆制止了一切,打了个手势,底下的人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
剩下云苓一个人被留下,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呼延霆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他慢慢朝她走了过来,不等他开口,她刷的跪了下来。
他垂下眸子,听她开口,“臣妾向王上请罪!”
他无比平静,“何罪之有?”
“臣妾一心想为王上立功,也一心想要得到狄人的信任,可臣妾不但没有兑现承诺,反而令自己陷入绝境,多谢王上圣明,没有追究臣妾。”
他看着她的发顶,“谁说孤王不追究?”
他这一问,令她心中一颤,表面上还是一副真挚的模样,“王上不肯相信臣妾吗?”
“孤王信不信你,并不重要,孤王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今晚楚元昭是不是还活着,他终究难逃一死。一旦孤王攻破重峪关,你会亲眼看着他死在孤王的手里,只是早晚的事。”
他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落在她的耳朵里,同时也如刀子一样一块一块的切割着她的心,而她只能装出一副附和的样子,“王上说得是,臣妾盼王上早日成就霸业!”
呼延霆没再多说半句,冷眼扫过她,留她跪在这里,独自拂袖而去。
剩下云苓一个人,她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方才在树林,她比狄人先放箭,正是为了提醒楚元昭周围有埋伏。可她不能放空箭,那样她就再也没办法解释清楚,只有他受伤,才能证明她是真的想取他的性命。
她将箭头对准了男人,可林中光线昏暗,她根本看不清楚,一旦她失手,楚元昭极有可能死在她的手里。
所以她临时调整了箭的方向,将箭矢避开他的要害。
一片漆黑中,她悄悄的向下移动了箭头,对准的是他的腿。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放箭,他即便中箭,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她,她会再想办法与呼延霆周旋。
令她庆幸的是,楚元昭竟然斩断了那支箭,这样他就可以造成一种重伤的假象,证明她的确射中了要害,这样一来,不只他可以顺利逃脱,她也能更好的洗去嫌疑。
现在,她只盼着他能尽快回到祁国。
然而令她担心的是,狄人一直没有搜到楚元昭的踪迹,也没有得到楚元昭已经回到祁国的消息。
眼看着就要到达重峪关,云苓却没有重见故土的喜悦。
呼延霆势必要夺取重峪关,一旦城破,她便是亡国之奴,还有何颜面重新回到这里。
狄人安营的地方,已经可以隐隐看到重峪关巍峨的城墙,呼延霆远远眺望着那里,回过头命令,“明日,我们直取重峪关!”
从王庭到重峪关虽然要走很远的路,途中又屡次遭遇埋伏,狄人们依旧精神饱满,回应着呼延霆。
云苓端来酒送到呼延霆面前,“臣妾敬王上。”
狄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烈酒,即便是行军,酒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呼延霆看了一眼云苓,没有去接,“还是等孤王攻下重峪关,再喝不迟。”
云苓摇头,“这一杯并非是庆功酒,而是壮行酒。明天免不了有一场恶战,我狄人怎能没有势气。”
“是啊。”呼延霆唇角一勾,将酒杯高高举起对着众人高呼,“兄弟们,明天我们一鼓作气,攻下重峪关,这大好河山便是我们的了!”
众人一呼百应,纷纷举起碗,“我等誓死效忠王上,一举攻破祁国!”
看着自己的族人激情澎湃的样子,呼延霆心情似乎不错,云苓趁机又倒了一杯送到他的面前,“这杯是臣妾敬王上的。”
“哦?”他端着酒杯,并不去喝。
云苓笑笑,“王上若是能一统天下,臣妾多年的愿望也就达成了,所以这杯酒,臣妾敬王上,臣妾盼王上早日夺下祁国。”
呼延霆扬唇一笑,没有多说,将酒一饮而尽。
当他打算放下酒杯的时候,云苓又在他的杯里斟满了酒。
他看着她的举动,虽然笑容还在,眼神却透着怀疑,“你要灌醉孤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