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汩拿着酒壶坐在屋顶上,大口大口地喝着百草酒,酒喝了大半,他闭上眼睛,懒洋洋的斜倚在屋脊上。
半睡半醒之中,他突然来到了刑天舞居住的小山中。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投射在地上,温暖而又明亮。寒汩静静沿着小路向前走。
不远处,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正在晾晒草药。她看到寒汩,淡淡一笑,道:“寒公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寒汩走过去,帮她将重物搬回木屋,边走边道:“刑姑娘,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怎么?难道远昕,她已经知道了?”她立即问道。
“还没有。她若是知道,早就找来了!是宇文煊告诉我的。他们,要我常来看看你!”他着重强调“他们”两字,似在暗示她。
她低下头,“那就好,请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她向来温顺,如今却是如此坚决,倒让寒汩吓了一跳。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她有多么痛苦!”
“用别人的内力延续性命,毕竟不是正途。纵然易子规将内力全部给了我,只怕也多活不了几年。最痛苦的日子她都已经熬过来了,又何必让她将来再一次承受这样的痛苦。”
寒汩沉吟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她看着他,露出笑容。她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慢慢散落成纷飞的粉色花瓣。微凉的春风从他身旁跑过,酒也被这风给吹醒了。
他坐起来,看着悬在头顶的玉盘,自言自语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吧!”他叹了口气,“看来明日,我也要启程去大漠了!”
一股醉人的清香在空中弥漫开来,芳冽的酒香之中又夹杂着幽幽的梨花香,嗅之已然心醉。
寒汩转过头,看到有人踏枝而来,起似惊雀,落如栖蝶。他不禁暗想:看来此人武功甚高,只怕已在清扬之上。刚才我若不是先闻到了酒香,只怕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未必知晓。
那人落在寒汩身旁, 低头看着他手中的酒壶,道:“你喝的可是百草酒?”此人虽为男子,声音却如女子般悦耳动听,如敲冰戛玉。
“正是。”寒汩站起来,已然感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强大压力,面容却似妙龄少女一般清丽迷人。莫非是他?
“百草酒是采集百草浸入美酒所得,故酒气清香,令人未饮先醉。喝百草酒须用百年古藤雕成的杯子,才更能增其芳香之气。只是一时间难以寻得,不如尝尝这个吧!”不知何时,他的左手中已多了一对青翠欲滴的翡翠杯,右手中已多出一把酒壶。
“是梨花春!”寒汩早已猜出,天下间的美酒他已基本品尝过。
“不错!”那人斟满翡翠杯递给寒汩,“请!”
他们一饮而尽。
美貌少年轻轻吟道:“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一夜过去,他们不知喝了多少杯,但直到那少年离开,寒汩也没有问他是谁。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已经很久没喝的这么过瘾了!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口射进来。玉清扬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凝望着天空中灼目的太阳,自我离开中原至今已有半月,他叹了口气,走出房门,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
他坐在玉凳上,端起玉制的竹节壶倒了杯茶,刚刚送到嘴边,却又将杯子放回玉桌上,水面微微颤动起来。他的嘴角轻轻上扬,道:“出来吧!”
一个身穿绿衣的姑娘跳了出来,她站在玉清扬面前。双手各执一鸳鸯钺,笑吟吟的道:“你怎么知道的!怪不得表哥都那么佩服你!”
“不知姑娘的表哥是……”玉清扬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姑娘,面容清秀可人,明眸如水,细眉如柳,嘴角自然的向上扬起,给人以调皮之感。
她看着玉清扬,眨了眨她的大眼睛,道:“是飞虎将军。你是玉清扬吧!我叫孙小莼。”
“原来是孙姑娘。”玉清扬站起来,道:“在下失礼了!”
孙小莼笑着冲他摇摇头,又问道:“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呢?”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玉清扬。
玉清扬只是淡淡地笑笑,没有多作解释。
“小莼!小莼……”远处传来呼唤声。
“表哥,我在这儿!”孙小莼一边应着一边向外张望。
飞虎将军急匆匆赶来,看到站在孙小莼对面的玉清扬,忙道:“玉公子,这位是我的表妹。若是打扰了公子,还望见谅!”
玉清扬淡淡一笑,道:“将军言重了。令妹活泼可爱,只怕是走错了路才来到我这里的!”他看了一眼孙小莼。
“对啊!对啊!”孙小莼急忙答道,“这里这么大,摆设又都一样,很容易就迷路了嘛!”她瞥了一眼玉清扬,又急忙转过头。
飞虎将军板起面孔,却并无责备之意,道:“你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做错事,却还要找那么多借口!”
她吐吐舌头,噘着小嘴,不再说话。
玉清扬看到她的样子,不禁笑起来,道:“算了,她还小!”
她听到这话立即生气地道:“我已经十六岁了,才不小呢!和我一样岁数的秀云姐都已经成亲了呢!”
玉清扬看着孙小莼,若有所思。
飞虎开口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和公子还有事要谈。”
“哼!”她不服气的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才离开。
玉清扬回过神儿来,问道:“不知将军可有那女子的下落?”
飞虎将军摇摇头,道:“这几年战乱频繁,走了很多人也死了很多人。就算她还活着,只怕也很难找到!我姑母便是在前几年逝世的。”
“姑母?”玉清扬不解的问道。
“就是小莼的娘亲,她们母女二十年前来这里,相依为命。我和小莼也是在两年前才相认的。”
“原来是这样!”玉清扬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知公子认为我那表妹如何?”飞虎将军突然笑着问道。
“她啊!虽不及中原女子那般娴静素雅,却多了几分调皮,甚是可爱。”玉清扬笑着回答。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向公子提亲!”
“提亲?”玉清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也知道我们当兵的,可能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公子你一表人才,武功又好,把小莼托付给你,我最放心不过了!”
“只怕要让将军失望了!”玉清扬面露愧色。
“怎么,难道你讨厌小莼?”将军急忙问道。
“不,不是!只是在下已有婚约在身。”玉清扬答道。
“婚约?”将军似乎仍不相信。
“对,是指腹为婚。在下虽未成亲,但却不能违背家父与世伯的约定。还望将军见谅!”
“唉!算了,是小莼没有福气。”
“在下虽不算广交天下,却也认识不少青年俊才。若是将军信得过,便由在下帮孙姑娘挑选一个好夫婿,玉成其美如何?”
“那便有劳公子,我先在此谢过了!”他摇头叹息,道:“公子,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将军站起身来。
“慢走!”玉清扬也站起来,看着飞虎将军远去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说的确实事实啊!只是这夫婿也确实不好找!”玉清扬坐下,继续喝茶。
玉清扬拿着恽霖,对欧阳莳道:“打扰先生多日,也该告辞了!”
“公子这便要走吗?”
“是的。既然找不到她,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早些回去,也好告诉我的朋友。”
“既然公子去意已决,我也不便再留公子。路上小心!”
“不行!”孙小莼冲了出来,“你不能走!”
玉清扬笑笑,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走呢?”
“因为,因为,你还没有向我表哥道别呢!如果他知道你要走,一定会留你的!”
欧阳莳笑笑,道:“将军军务繁忙,只怕一时半刻还赶不回来。玉公子若是现在不走,只怕城门就要关了!”
“我不管,总之,表哥回来之前,你就是不能走!”孙小莼看着玉清扬,无理取闹。
“那好吧!我便再等一个时辰。”玉清扬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将恽霖放在手边。
孙小莼笑了笑也坐在一旁,不时向外张望。
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小厮突然冲进来,道:“老爷不好了!飞虎将军出事了!”随后,便有四五个小厮将遍体鳞伤的飞虎将军抬了进来。
“表哥!”孙小莼冲到他身边,流着泪握紧他的手。
飞虎将军看着玉清扬,伸出手,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玉清扬急忙走过去,俯下身子,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
他抓住玉清扬的胳膊,无力的道:“请你,请你,帮我照顾表妹,带她,回中原……”
玉清扬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孙小莼,点点头。
飞虎将军的手缓缓落到地上,咽了气。
“表哥!”孙小莼昏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玉清扬看着飞虎将军两只摊开的手掌,略微蹙眉,随即又露出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