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幽邃的黑眸，滑过一抹光，定定的注视着病床上的女人。
乔默将脸，微微撇了过去，她的目光，很是空洞，落在病房角落里的一盆吊兰上。
萧衍抿紧薄唇，刚毅冷峻的下巴线条，绷成一条弦，“乔默，在你母亲和我之间，你的选择，一直是前者。”
乔默苦笑，微微勾了勾唇，“我没有办法，我母亲的安危，我不能不管。”
“就算你的选择不是我，那我们的孩子，你是不是也要理会一下？”
她单枪匹马的去找容城墨，难道就没有想过，容城墨会对她和孩子不利？
万一，如果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就没想过，失去这个孩子的后果是什么？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怀上这两个孩子，她就真的这么不在乎他和她的孩子吗？
还是说，在卢海兰面前，她可以什么都不顾？
乔默沉默，萧衍久久得不到那个问题的回应，勾唇冷笑一声，大手收了回来，只冰冷冷的吩咐一声：“你好好休息吧！”
男人转身，决绝离开病房。
病床上的乔默，只哽咽一声。
选择……
不管选择哪一方，她都痛苦的连心都在滴血，他逼她选择，一面是生自己的母亲，是无法割舍的血缘，一面是他。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为难。
可眼下，她最担心的，只是容城墨若是发现那份标书是假的，对卢海兰不利会怎么办？
乔默打通了容城墨的电话。
“容城墨，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母亲？”
“乔默，有一件事，大概你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母亲，是你母亲，一直在要求跟我合作。你母亲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倒是你，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必然抽走了萧衍的一根肋骨。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报这个杀父之仇？”
乔默咬出两个字，“疯子！”
她挂掉电话，心头剧烈跳动着。
容城墨像是魔鬼，她已经被他缠上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那病房门口，萧衍已经离开，看不见他的身影。
想必……是被她气坏了。
乔默深深叹息一声，小手抚上腹部，微微垂眸，喃喃自语道：“宝宝，你说妈妈该怎么办？”
卢海兰对萧氏的敌意很大，一时半会儿，想让卢海兰对萧氏消除敌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消除了。
只是，若是卢海兰，真的和萧氏作对，和容城墨联手打击萧氏，那么……她又该帮谁？
袖手旁观，她做不到。
很快的，乔默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乔默接起，听到卢海兰的声音。
“潇潇，我是妈妈。”
“妈……”
卢海兰欲言又止，“你……你怎么样？”
她指的是，乔默的孩子。
乔默想起在茶社，卢海兰不愿伸手救她和孩子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怅然若失，她咬唇道：“你是想让我和孩子有事，还是没事？”
卢海兰又急急地解释道：“潇潇，妈妈当然不希望你有事！只是……”
“只是你不希望我生下萧衍的孩子，对吗？”乔默截断卢海兰的话，冷笑着问。
“萧氏对你爸爸所做的事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潇潇，对不起，妈妈真的不希望你和萧衍在一起，更不希望，你为萧衍生下这两个孩子。”
乔默勾了勾唇，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她笑着道：“可是妈，你知道我为了怀上这两个孩子，有多困难吗？我失去过孩子，医生说我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怀孕，可是我好不容易怀上这两个孩子，你却要我不要他们。妈，不管是出于什么方面，我都做不到。哪怕我不爱萧衍，我也做不到打掉这两个孩子。你也是妈妈，你在怀我和我哥的时候，你应该也知道这种心情。何况，我跟你一样，那么深爱自己的丈夫。”
卢海兰深吸一口气，道：“潇潇，你父亲爱我，我也爱你父亲。可是你和萧衍不一样！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他不爱你！”
乔默咬唇，“不管他爱不爱我，可我都爱上他了，妈……对不起，我不能失去他，我也不能失去这两个孩子。”
“潇潇，你是铁了心的，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是吗？”
乔默从牙缝里，只咬出一个字，“……是。”
病房外，萧衍一直守在门口。
他心情浮躁，去门口抽了根烟，折回来的时候，却听见病房里，乔默对卢海兰所说的话。
她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落进了他耳朵里，他心里。
萧衍冰封的心，微微化开。
她说，不能失去他，也不能失去孩子。
……
萧衍推门进来的时候，乔默已经结束了和卢海兰的电话，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想心事。
听到推门声的时候，微微一怔，回眸时，眼底里有些许期待。
而在看见来人是心里所想之人时，眼底的期待，很快被掩盖下来。
她微微敛下水眸，浓密睫毛，覆盖下来，掩去了眼底的心事。
萧衍沉步走来，声音低哑沉迷，“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
乔默先是没有反应过来，蹙了蹙眉头，抬眸凝视他。
当她的水眸，撞入他深沉黑眸时，她陡然一怔。
原来，刚才她对卢海兰所说的那些，他都听见了……
耳根，蓦然浮现一抹烫热的红。
萧衍走到病床前，没有多话，只是吩咐：“快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乔默躺下后，目光清泠的注视着他，小手忽然抓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你不走了？”
“我一直都没走。只是被你弄的心情太乱，去外面抽了支烟。”
乔默凑近，果然闻到他身上的烟草气息，混着一股冷琥珀香气，是她所熟悉的气息。
而她的手，一直握着他的大手，没有松开。
萧衍反扣住她的小手，目光深深的盯着她道：“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不要再对我有所隐瞒。”
她知不知道，今天她被送到医院来时，真是吓坏他了。
他浑身一身冷汗，想了很多种后果，好的，不好的，最坏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保不住。
可萧衍发觉，只要一想到如果这两个孩子保不住，他的心，几乎无法呼吸。
因为他和乔默都很清楚的明白，这两个孩子如果保不住，那么他们此生，将无法再拥有孩子。
乔默一直凝视着他清冷的面庞，忽然，小嘴一扁，咬着小嘴，隐忍的哭了起来。
萧衍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怎么忽然哭了？”
乔默靠在枕头上，红着眼说：“如果今天真的保不住这两个孩子，我这辈子恐怕都没脸再见你了。”
男人一怔，随即，却是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目光微暖，“你也知道。”
“阿衍，对不起……”
萧衍抱住她，让她靠在他怀里，低头一边吻着她的发顶，一边哑声道：“你今天，吓坏我了。”
乔默埋进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靠的这么近，闻到他身上有清浅的汗味。
此时，四月，纵使海城入夏再快，再热，这个时候，也不至于出汗，纵使出汗，也不应该能闻到汗味才对。
乔默的身子，在他怀里，僵硬了一下。
想必……他是急坏了。
她在他怀里，抬起小脸，张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下，声音含糊道：“这两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的。”
像是一种承诺一般，哪怕乔默的承诺，那么苍白无力，萧衍的心，还是选择相信。
乔默颤了颤睫毛，开口道：“你快去洗澡休息吧。”
他风尘仆仆担心了一整天，此时身上带着汗味，却还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萧衍原本就是个有洁癖的男人，能不顾及这些，还守在她身边，乔默一想到这些，心倏然疼了下。
萧衍勾唇，深邃目光落在她紧紧抓着他手的小手上，“你这么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怎么去洗澡？”
乔默小脸一红，连忙松开了手，男人却忽然倾覆在她身子上方，目光幽邃动容，仿佛他的眼中，只看得见她一人。
他低低开口道：“小默，别再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从来不是利用。如果我利用你，我就不会让你怀孕。”
乔默点点头，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快去洗澡吧。”
……
萧衍洗完澡出来，一身清朗的从浴室出来。
他穿着一套居家的棉质睡衣睡裤，看起来，比平日犀利冷峻的他，要更加亲近柔软一些。
他坐在她病床边，守着她，“快睡吧。”
乔默抓着他的大手，闭上了眼。
萧衍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的女人，他和乔默的感情，来之不易，若是因为卢海兰的出现，重蹈覆辙两年前的悲剧，而他却不能阻止，那么，将会永远的失去乔默。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劝说卢海兰，可卢海兰对萧氏敌意太大，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乔默跟他在一起，更不会放弃复仇。
卢海兰宁愿舍弃乔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愿放弃复仇。
可见，执念到底有多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