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骜一直背对着讲台坐着,听完小白脸的那么一番话之后,早就不能再淡定了。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之后,看到这时门外的班主任朝她招了招手,沈骜起身的一瞬间偷偷的瞄了一眼此时坐在讲台上的墨勋。
他一身黑衣,以手支颐,淡然的靠在讲台桌旁的藤椅上,神色淡淡的,即便是现在,沈骜还是觉得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他的脸长的有些娘娘腔。
出了教室,班主任对她讲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还是墨勋那张娘娘腔腔的脸在讲这个,说那个,那张粉嫩粉嫩的小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
因为小的时候和朴贤两个人对墨勋的膜拜很是真诚,就连她挂在她书房里的那副想象出来的人物肖像图,都是一种等闲之人无法理解的俊美。这当然沈骜也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并一直在为成为非等闲人而默默努力着。
所以,当班主任后来带着沈骜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同坐在讲台旁的这个小白脸打招呼道:“墨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呢。”
沈骜微不可查的朝班主任靠了靠,这才险些没有一个趔趄摔倒,看着那个小白脸,沈骜表示大受打击。
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能穷千里,看到那些常人所不曾察觉到的美好吗?他那一双纤巧的耳朵,能耳听八方吗?他那一张薄薄的嘴唇,出的声儿能比蚊子嗡嗡更叫人精神吗?他那一派清瘦的身形,扛的起那一身厚重的击剑服吗?能拿的动击剑用的剑条么?还二刀流呢,她现在甚至都怀疑他连画笔都拿不动。
沈骜突然觉得自己小时候看的那些关于他的书籍,画册都是骗人的,还有那些报纸上,新闻里说他得奖的消息也都是假的。看着那小白脸又对自己笑了笑,她突然有一种信仰倒塌的空虚感迎面而来,沈骜再次搀着老班的手,表示自己十分伤心。
老班将沈骜交给墨勋时,情深意切的编了一大通胡话,譬如“这孩子自小在我家长大,是我一个至亲的孩子,我一直视她如己出。”再譬如“我养她养了好几年,这不这孩子的越发的有大人模样了。”再再譬如“由于我见这个孩子小时候受了很多苦,便一直宠着她些,这不,性子被我惯的有些骄躁了,现在要交到你的手上了,也劳你多费些心思。”
因为沈骜觉得老班用这些胡编的话来哄人不太好,伤心之余,还分了一些精神来忐忑。而那个小白脸却一直默默无言的静坐在一旁听着,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老班讲到最后越来越离谱,直到沈骜都听不下来去,露出很悲壮的眼神暗暗的扭了他腰间一把,对着他龇着嘴干干的笑了好一阵子,他这才停了下来,看着沈骜,脸上也涌上了一阵尴尬,转过身微不可察的朝沈骜做了一个口语,道,‘情到深处,忘乎所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沈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表示让他完事了就早点走吧,这次老班终于是收到暗号,不负沈骜所望。墨勋既然答应了老班要收沈骜做徒弟,他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他功成退身之时,故意让沈骜将自己送出教室。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老班前后看了看没有人,仔细的嘱咐沈骜道:“虽然现在墨勋他已经同意了要收你做徒弟,并且还答应我会多关照你一点。可是这个家伙为人处事的性情一向冷淡古怪,可能是有什么洁癖也不一定的,我与他相交这么多年也琢磨不透,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将他弄恼火了。我倒没什么,主要是你在他的身前身后,倒霉的会是你。所以你千万不可以再像以前对我那样,对他了。”
沈骜耸拉着头应着。
接下来学画的日子里,墨勋果然处处要照看沈骜多一些,就连沈骜故意不带画具要用他的,他就大方的将自己的一整套高级用具借给她,却不想被她胡搅蛮缠的一番搞,颜料盒里的颜料全脏了;之后她又用了他的画笔没有及时洗掉,导致后来画笔的毛都结在一块洗不干净,只好换一副新的,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他都没有介意。而沈骜却嫌弃他长的不够英勇,一直不太承他的情。
沈骜对墨勋一直不大恭顺,直到栽了她学画生涯中的第一个坎,遇到一桩险些伤筋动骨的大事。
而这桩事,还得从苏洵的一手好厨艺说起。
苏洵擅长做饭,这原本是沈骜不知道的事情,但自从搬进了他的公寓,并且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他原来有这么一手令人称赞的好手艺,站在灶台前将那锅铲舞的天花乱坠,做出来的东西不仅色香味俱全,你吃的时候,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连着舌头都一起咽下去了,哈哈,当然这个纯属是玩笑话。不过既然都能那这句话来开苏洵的玩笑,也就证明了苏洵的厨艺真的是很不错的。
因为沈骜白白让苏洵给自己当了近半个月的伙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逢上能赞赏厨艺的时候,沈骜便总要替他在朋友面前吹捧几句。
诚然苏洵的厨艺已经是很不平凡了,但不平凡归不平凡,终归还是有可以提升的余地的。但沈骜的性格一向要强,这不就连吹牛也是一样。可这吹牛又不是平常事,你想要赢得了别人,就不免将自己吹捧的内容讲的浮夸些,越浮夸越好。
于是沈骜便踏上了这么一条虚无的不归路,开始了步入浮夸的行列,有三分便要说五分,有五分就要说十分,所以苏洵的厨艺在沈骜的嘴里已经接近天上没有,地上也没有,可谓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稀有物品。
所以,既然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东西,自然没有多少人品尝过,单方面只是听沈骜这么说,自然会引得一些不服气的人看不惯了,纷纷要列举其他的优秀厨师来将苏洵比下去,以挫沈骜的锐气。
画室里就有这么一个人,沈骜的一个师兄枫澜。说起这个枫澜,其实他才算的上是墨勋真正的徒弟,他从小就跟在墨勋身边,长大了之后就渐渐的接管过墨勋的生活起居,自然对他的那些优点啊,长处啊,有很深的了解,碰巧不巧的,这个不讨沈骜喜欢的小白脸,在枫澜的口中还是个很会做饭的家伙。
这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倒还好,但从墨勋的贴身徒弟枫澜嘴里说出来,就让沈骜很是不爽,以导致即便如今,沈骜仍然觉得枫澜是个特别小家子气的家伙。
别的同学每每听到沈骜称赞自己苏洵的厨艺如何如何的时候,年长的知道她少年人浮夸,不过微笑着听听罢了,纵然有些意见相左的,顾念沈骜如今是墨勋的关门小弟子了,也容她过一过嘴瘾。
而那些年纪小的,又一惯晓得沈骜在学校里不是一个好惹的货,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但那个枫澜却与别人都不一样,总要将那嘴巴撅的高高的,差点就能挂个颜料桶,极慢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啧啧啧,瞧这没见识的模样,再好吃能好过师傅做的饭菜?”他说的这个师傅,自然是指的墨勋。
而刚好因为这个时候沈骜不待见墨勋,便不能容忍旁人夸他。见枫澜这么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她心头上的火那是刷刷的往上冒,心中暗暗拿定一个主意。下一次一定要苏洵回来,再想个办法把苏洵给自己做的好吃的,带到学校里来,然后让枫澜多吃点,再让他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承认墨勋的厨艺再好,做出来的东西也没有苏洵做的好吃,墨勋很差劲,墨勋非常差劲!
但是一连好几天,沈骜想的这个办法,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办法,不过现在订一张飞去法国的机票,然后对着苏洵一阵软磨硬泡,再给他一个参考,死活都要弄出一顿十分完美的糕点,要比墨勋的好千倍百倍,不过前提是要等保存好几天的糕点,在糕点做完的下一秒,然后订一张回来的机票,飞回来再将这糕点带给全画室的所有人,最主要是要让枫澜吃,一定要让他折服。
不过一想到,万一苏洵也像上次那样,在沈骜千般纠缠,万般磨蹭的情况下,领了沈骜的讨好,应了沈骜的献媚,最后悠悠淡淡的笑着来一句:“万能的我,不会做糕点呢。”
一想到这里,沈骜差点一个趔趄摔倒,不行绝对不能让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
想的忘神的她,忘记了此时的自己还在画室里上课。沈骜手中的画板被她重重的抖了抖后,不负众望的砸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沈骜这才回过神,看着大家皆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时,沈骜干干的笑了笑,犹自捡起地上的画板,正想着不着痕迹的抹去刚刚情到深处斜出嘴角的口水渍,却不小心瞥见讲台的那一头,传来墨勋静默的眼神。
沈骜猛地低下脑袋,手上的画笔刷刷刷,刷刷刷,画了许久却不知道再画些什么。
稳了稳心神,沈骜打算理理思绪,开始画一幅新的作品,却又听到某个最让她讨厌的声音,正不紧不慢的响起,“后天外出三天两夜的写生,大家自己准备好器具,我们要自己动手完成烹饪和帐篷,理理东西,今天可以提前下课。”
什么?随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只有沈骜一个人紧蹙着眉,心里惦念着:“靠,这是要杀我个措手不及,要搞死我的节奏吗?不行不行,得快点通知苏洵。”
Inmyheart,noonecanreplaceyou,regardlessofanyperson.
【在我的心里,没有人能将你代替,无论任何人。____沈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