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颗浑浑噩噩的心,宋瑾瑜回到了公司。
坐在自己熟悉的格子间内,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湿透,衣服黏黏腻腻地贴附在身上,像是一个吸着血的怪物,让她格外难受。
坐在隔壁的同事打趣道:“和你的小男朋友去吃饭了?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宋瑾瑜摸摸脸,很艰难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脸:“有吗?”
同事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宋瑾瑜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笑几声附和她们,可是动了动嘴角,她却忽然有种想要大声哭出来的欲.望。
她知道自己怎么了,虽然脑袋很乱,可是她知道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停止去想,努力工作,或者干脆请假回家好好休息。
强迫自己对着电脑看文案,宋瑾瑜发现,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后却那么陌生。她揉揉眼睛,疲惫地靠倒在椅子中。
再扛了一会儿,宋瑾瑜决定不再逼自己,和部门头头告了假,她拎着包包走出了公司。
小区里有一个健身俱乐部,每个业主都有免费获赠一年的会员卡,宋瑾瑜平时一直坚持在练瑜伽和普拉提,可是离婚之后,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去过健身房。
虽然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可是健身房里面仍旧有不少人。熟悉的教练和宋瑾瑜打招呼:“陆太太,好久没见你了!”
宋瑾瑜愣了一下,点点头不准备和他攀谈,换好衣服出来,更衣室门口有一小堆人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即使宋瑾瑜刻意绕过她们往外走,但是她们根本就不加掩饰的大嗓门依旧传到了她的耳中。
“离婚了,有人看到和一个小白脸同居,估计是分了前夫的钱包养小男人……”
“难怪这么久没见过她来这里……”
“小白脸标标志志的,不比她前夫差!”
宋瑾瑜一只脚已经踏在楼梯上,顿了顿,她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凌厉的眼神让正偷窥着她反应的女人们吓了一大跳,脸上皆是讪讪的。
她们不用上班,每个月定时从丈夫那里领取零花钱,没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别人对她们的称呼,永远是“X太”,这样的“太太团”,常年流连在健身房、会所,各种购物商场。可是这样充裕的物质,却无法填满她们空虚的内心。宋瑾瑜勾起嘴角笑了笑,抬脚朝楼上走去。
壁球室里空无一人,宋瑾瑜锁了门,没有热身,直接拿起球拍,将球重重地击往墙面,球被墙反弹回来,她朝前迈进几步,又是狠狠地一个挥拍……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白色小球,她需要用尽全部注意力将这个球准确地击在对面的墙上,不能太上,也不能太下,更不能太偏。球室里夹杂着乒乓的撞击声,还有她的球鞋在地板上发出的擦擦声,一下一下,颇有节奏感。
半个小时下来,宋瑾瑜已经从头到脚都被汗湿透,她丢了球拍,靠着墙壁一屁股坐了下去。
好了,现在终于可以清净了,她脑袋里那些乱糟糟的思绪,终于全部不见了。
血液沸腾,身体却疲累,这就是运动的好处,让你可以脑袋一片空白,暂时将烦恼全部丢开。
宋瑾瑜喝了一大口水,拾起球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击战。
出了健身房,已经六点多,脑袋清醒下来,身体也恢复了常态,她一边往家里走去,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未接来电那一栏一溜排开,最上面显示着:35个。
几乎全是王香兰的号码,只在中间夹杂着一个李泽的来电。
宋瑾瑜马上拨通了李泽的电话,那一头接通后很快便被接起,她听到他闷闷的声音:“在哪里?”
“刚刚在健身房,手机放在衣柜里,现在准备回家了。”
李泽“哦”了一声,过了几秒才说:“你先回去,我买了晚饭回来,马上到。”
宋瑾瑜答应了一声,挂上电话。不到半秒,手机又开始响起来,她的手指不小心蹭到屏幕,电话瞬间被接通。
看到屏幕上“王香兰”的名字,宋瑾瑜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犹豫了几秒,她直接将手机关机。
今天是周五,前两天就已经和晶莹打了电话,准备和李泽一道去大学城那边看她,顺便……将他们两在一起的事情也告诉晶莹。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刚刚在电话里,李泽一点都没提到去大学城那边的事,想必他也猜到了,王香兰来找她,而她负了他的约会,一定是有什么不寻常。
可是……她要怎么和他说?说陆思齐原来没有背叛她,说他将要面临牢狱之灾?
宋瑾瑜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她对李泽需要坦白,可是陆思齐的事……她不能说。
过了半个多小时,李泽打开门,房间里开了空调,一片凉意,而宋瑾瑜坐在沙发里,没开电视,正直直地望着窗外发呆。
见到他进门,她才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去帮他拿手上提着的袋子。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哦”了一声,将袋子里的饭盒一一摆上桌:“下午请了假……”
李泽没再说话,洗了手坐到桌前。两个人默默地吃饭,吃到一半,他忽然说:“刚刚王香兰打电话给我了。”
宋瑾瑜猛地抬起头看他,他放下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很高兴你的态度,但是……这并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宋瑾瑜反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希望看到我和陆家牵扯不清吗?我现在这样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瑾瑜,”李泽苦笑一声:“你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宋瑾瑜颓然地垂下肩膀,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不知道她找你是什么事,不过大致也能猜到。”见宋瑾瑜一脸震惊,李泽挑了挑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在右辰让我们带药给他妹妹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一点,只是……那些都是我的猜测。王香兰来找你,你肯见她,见完之后又这么暴躁,那么……那件事情我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宋瑾瑜沉默了一会儿,才朝他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那是陆家的事情,和我无关,和你也没关系,所以,对不起……”
“不用道歉!”李泽忽然皱着眉头低斥。
她抬起头,看到他一脸怒意,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额上青筋暴起,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愤怒。
可是她能说什么?她做出决定已经不易,这一刻,她真的没有心思再和他吵架,更没有心思哄他,让他相信。
面前的菜都是她爱吃的,这一家饭店的外卖十分火爆,她不知道他排了多久的队才买到,下午她没有给他电话,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又烦又乱,无法用心工作?
想到这里,宋瑾瑜不由得软下了心,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她轻轻地说:“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他母亲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要我去看看他,但是我拒绝了,阿泽,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你也应该相信我。”
李泽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掌上有几个厚厚的茧,而她的手柔软细嫩,交握在一起时,两个人互相都能强烈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瑾瑜……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他,也不相信我自己。”
宋瑾瑜愣了愣,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能让他安心,可是也许任何回答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苍白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短,可是也不长,他们接受彼此互相交心,也是不久前的事情。也许对于恋人来说,时间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可是她知道,要建立信任,时间却是关键因素。
她经历过一场没有硝烟的离婚大戏之后,已经毫无疑问地不再将爱情放在第一位,现在,她考虑得更多的是自己,是如何在下一场恋爱中让自己不再受伤。她不知道这样一个转变是好是坏,可是她却只能如此。再热烈的爱情也有过期的危险,这是陆思齐教给她的,也是她自己的切身体会。所以李泽想要的全心全意,她给不了,她能接受他,和他一起快乐地生活,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将自己全部交出去。所以,有了这样一层隔阂在里面,刚刚开始的他们,又如何才能做到无条件相信彼此?
两个人都没了食欲,对这一桌子菜肴,却都停下了筷子。
李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电话,将它丢到她面前:“接吧,躲避不是好办法。”
宋瑾瑜看到他手机上那串长长的号码,第一次发现王香兰还有这样大的毅力。
接起电话,她“喂”了一声,那一端的妇人大声嚷起来:“宋瑾瑜,终于接电话了?思齐现在发高烧,不愿意去医院,能不能麻烦你亲自过来一趟?”没等她拒绝,那一端又说:“就算他做得再怎么过分,你别忘了你爸爸死的时候他是怎么帮你的,知恩要图报,宋老师应该教过你这个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