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许小磊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啊……”金以然大叫着推开许唯和许母，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地上。
“摔着没，摔着哪儿了，儿子，让妈妈看看……”金以然胡乱地撩开盖在脸上的乱发，发狂般地检查儿子，眼泪哗哗地流着，鼻涕也流了出来，凌乱的头发已经被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打湿后沾在脸上。
“哇哇……”许小磊惊恐万分地哭着，哭得全身抽搐，泪人似的哭倒在妈妈的怀里，用他的小手给妈妈扒开脸上凌乱的头发。
金以然心碎了，心痛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抱起地上的儿子，眼泪流过脸颊，目露凶光地看着许唯和婆婆，只有一瞬间。
她抱着儿子快步走进卧室，然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将房门关上，用颤抖的手赶快将房门反锁上，锁上门的一瞬间，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哭，乖，不哭！”她紧紧抱着儿子，她泪崩了，声音颤抖地安慰着儿子，看着不停颤抖的儿子的后背，她再次坚强地站起来，她想把儿子放在床上，但是儿子紧紧地抱着她不放手。
金以然听着儿子的哭声，感受着儿子害怕时的颤抖，感受着儿子眼泪滑落在她手臂上的冰凉，想着婆婆恶狠狠的眼神和语气，想着婆婆用力的巴掌声和许唯对自己的无情的撕扯和谩骂，感受着眼泪滑落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她觉得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又却是那样的实实在在，她惶恐，她不安，她心痛。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切是真的，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吗？
不可能，怎么可能？
儿子的哭声越来越小，颤抖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下来，两只小手紧紧地抱着金以然的脖子不放，金以然流着眼泪，轻轻拍打着儿子的后背，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她想说点什么安慰儿子，但是喉咙发不出声音，她不想让儿子听到她颤抖和惧怕的声音，不想让自己的伤心影响到儿子，不想把自己的不安传递给同样惶恐的儿子，她只能这样紧紧抱着他，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轻抚他，给他力量和爱，让他慢慢恢复平静。
在自己的人生中，在自己的家里，在儿子面前，被别人殴打和谩骂，她心中混沌，总也理不清思路，总想去探究事情的原委，但总是找不到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有那么一丝念头，有那么一次冲动，打电话给许楚若，打电话给父母，打电话给朋友，但是这样的念头只有一瞬间，她什么都不想做，没有力气，没有思路，没有欲望。
她的神经依旧紧绷着，她注意着门外的一切声响，她很害怕，害怕那两个疯女人再冲进来打她，听到婆婆和许唯在门外骂骂咧咧的声响，她害怕极了，她竖着耳朵听着，声响慢慢恢复了平静，她紧绷的神经才得以舒缓，惊恐的眼神才慢慢平静下来。
在她的记忆里，作为大学老师的父母从来没有大声对她吼叫，更别说被父母打，她觉得好冷，背心里凉凉的，她一直有一种错觉，刚才的一切是在做梦，怎么可能是事实。
她的大脑似乎不工作，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床单，直到她感觉儿子在她怀里睡着，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抱起儿子轻轻地放在床上。但是，许小磊刚碰到床就大叫起来：“不要，不要，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不哭，宝贝，啊！”金以然赶紧安慰儿子，只见儿子眼睛紧紧闭着，眼角还有湿湿的泪迹，睫毛上的泪水还没有干透，眉头紧皱，原来是在说梦话。
儿子的叫声像一把把尖刀刺在金以然的胸口，好痛。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惊了。”金以然声音嘶哑地说道，两滴豆大的滚烫眼泪滑过脸颊，她紧紧咬着嘴唇，直到锥心的疼痛让她慢慢放开，剩下因为咬得用力不停跳动的嘴唇和满心的怒火与仇恨。
看着儿子沉沉地睡去，她决定了，不能在这样忍气吞声，她要反击，她急忙拿出电话。
“许楚若，你妈妈和你妹妹刚才打我，当着小磊的面对我又是打又是骂，你妈妈还把小磊使劲推倒，把儿子吓哭了，呜呜……她们……她……凭什么呀……”金以然并没有对着电话大吼大叫，而是冷冷地没有一点感情地喃喃道来，这让电话那头的许楚若更慌张。
“什么，老婆你在说什么？”许楚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妈和你妹打我和我儿子，你听清楚了吗……”金以然靠在窗前，用左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强压着怒火，几近发狂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怎么可能，不可能。”
“啊，你们家的人怎么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混蛋！”听到许楚若无比肯定的回答，金以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疯地吼叫道。
“老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妈怎么会打你呢？什么原因？”许楚若听见金以然在电话里冰冷而充满怒气的声音，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和事态的严重性。
“不要打我妈，不要打我妈，不要打我妈妈，呜呜……”许小磊在床上大哭大叫起来，金以然慌张放下电话冲到床边，看到儿子表情痛苦和焦躁地说着梦话。
“好了，宝贝，没事了，乖，妈妈在这里……”金以然胡乱抹擦眼泪温柔地安慰着儿子，这一切都被电话那头的许楚若听得清清楚楚，金以然看着慢慢平静下来的儿子才想起还有未挂断的电话。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拾起床边的电话：“明天，明天，不管怎么样，你都赶快回来。来问问你妈妈和你妹妹为什么要打我。”
许楚若挂掉电话，一脸的困顿。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因为母亲总在他面前夸奖金以然，母亲虽然有些蛮横，却也不至于打人吧，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是的，面对如此优秀的金以然，在这暴力行为后面肯定、绝对有理由。
金以然挂了电话，眼泪又断玄似的流着，拉着儿子的小手，她从未有过的烦躁，从没有过的恐惧，从没有过的不知所措。
她好想远在千里的母亲和父亲，她好想躲在她们的怀里去逃避这一切，她好害怕。
“妈妈，我想喝水。”金以然迷迷糊糊地听着儿子叫她。
“宝宝，早上好！”她习惯地说着每天第一句对儿子说的话，并吻儿子的额头，虽然经历了昨晚莫名被打的耻辱，她依旧这样做，因为这已是习惯。
她在睡觉前已仔细想过，她要尽力消除这件事情对儿子的影响，至少把影响降到最低。她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好，就这样决定了。
她像往常一样和儿子玩闹，努力地笑着。
“妈妈，你还好吗，痛不痛。”许小磊伸出他的小手摸着金以然红肿的脸。
金以然鼻子一阵酸痛，她的眼泪一秒钟充满了整个眼眶，她猛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她很想回答儿子，但是喉咙不知道被什么卡住，让她说不出话，他的儿子才不到六岁，却如此懂事，她好欣慰。
“妈妈没事，我的宝贝呢？”金以然强忍着泪水问道。
“可是我的屁股痛，妈妈。”许小磊两个眼珠子瞪得圆圆地说道。
“我看看，哪里？”金以然知道是昨天晚上摔倒在地上碰着了。
当她抱起儿子时，她感到儿子有些微微发抖，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她像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
她赶紧找来体温计。
三十九度九，看到这个数值，她吓了一跳。
金以然对儿子说道：“宝贝，我们要去医院，你发烧了。来，妈妈帮你穿衣服，今天就不去幼儿园了，好吗？”
“妈妈，我不想去医院。”许小磊用稚嫩地声音拒绝道。
“听话，妈妈也需要看医生，你看看妈妈的脸，你陪妈妈好不好。”金以然一边说一边给儿子找衣服。
“好吧，我陪你。爸爸说他不在的时候让我保护你。”
稚嫩的声音在金以然的耳边响起，他也许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却足够让金以然惊讶和泪流满面。
“嗯！”金以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伸手摸摸孩子的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儿子整理好，衣帽间的镜子里，她看到自己手臂和大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红肿的脸和脸上浅浅的抓痕，她紧紧闭着嘴巴，上下牙齿紧紧的撞在一起。
“呼！”她重重吐了口气。
想到儿子，她将头发放下遮挡部分伤痕，收起悲伤，隐藏心痛，除了这样，她还能怎样。
伸手去开房门时，她的心拧巴在一起，心里仍然充满了恐惧。
事情总要去面对，并且现在也不是她应该害怕的时候，她怀里的儿子正发着高烧，她必须去医院。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的余光看见婆婆坐在沙发上盯着她，她不敢看她，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害怕她，她拿了车钥匙出门了。
“你要去哪儿？”许母没有半点歉意地大声问道。
金以然咬着下嘴唇用力开门走了出去，她讨厌她，就是因为她，儿子才生病的。她讨厌她的蛮不讲理，她讨厌她那泼妇般的嚣张和跋扈，她讨厌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她讨厌她暴力的行为，她讨厌她对儿子的粗暴行为。
金以然把许小磊放在安全座椅上并系上安全带，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儿子，呆会医生会在你的手臂上扎针，有点痛，你忍不住就哭出来，好吗？”金以然抱着儿子去抽血处。
许小磊小脸红扑扑的，头耷拉地靠在椅背上，什么也没说。
“老婆，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金以然压低声音道。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许楚若问道。
“小磊发烧了，要打点滴。”金以然压制着情绪，她很想对丈夫发火，但是怀里抱着生病的孩子，并且她和丈夫有约定，不管夫妻俩有再大的矛盾，她们都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更别说打架了。
“怎么会发烧呢？”
“问问你妈和你妹妹。”
“许小磊，许小磊在不在？”护士小姐对着窗口叫道。
“在，不跟你说了。”金以然匆匆说完后挂断电话抱着儿子进了治疗室。
第一针没有成功，许小磊紧紧咬着牙齿，右手紧紧抓住金以然的衣服，眉毛鼻子眼睛紧紧拧在一起。
“儿子，痛就哭出来，没关系的。”金以然心痛地说道。第二针扎下去还是没有结果，许小磊两滴豆大的眼泪咕噜一下滚了出来。
护士小姐换了右手才找到血管，金以然看着懂事的儿子一直忍着，她心里万般难受，这样的感受，加深了她对婆婆和小姑的埋怨，加深了她对家庭生活的恐惧和不自信，加深了她对未来的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