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上午十点，位于江城市政府大楼的一间会议厅，就清湖区拆迁改造项目的常委会议，准时召开。
江城市委常委共有十三人，除开********，湖省省委常委的裴东城，包括市委副书记，市长倡常道兴。副市长，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林红军在内的所有市委常委，都在十点前陆续到达，而裴东城则是像往常一样，在所有人到齐后才出现。
清湖区拆迁改造项目的投标初审结果，已经通过区政府递交上来，清湖区的这个项目，包括后续的几处其它区较小规模的棚户区改造项目，都是由市委市市政府统一领导，所以到底清湖区项目最后中标的是哪家公司，还得由市里说了算，区政府只是负责确定后的具体事物。
江城市委常委中，其实对于清湖区改造项目具备较大发言权的，就是排名靠前的六七个人，类似林红军，或者警备区司令员古家明，两个经济开发区的书记等，虽然投票权在手，但对于具体的事情最多就是询问和了解情况，最终还是要看几个常委中主要负责领导的意见，然后再考虑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
国内的政治体制，注定了是党领导政府，市委订大方向把控大局，市政府负责具体事物。在清湖区项目上，同样如此。拍板决定启动项目的是********裴东城，项目启动后的所有具体的事情便是由市政府来做，像决定中标公司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市政府这边决定就可以，但裴东城决定要拿上常委会来讨论，也不算违背规则，毕竟项目是他最后力排众议定下的，如果出问题首先要负责的就是他这个********，所以其他常委包括市长常道兴在内，都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作为裴东城秘书，黄鹏程是没有资格旁听会议的，整个江城政府秘书系统里，只有市委秘书长贾勇有这个资格，常委会也是由他来主持。但黄鹏程也不可能在开会期间去做别的事，常委会议室旁还有一间小的休息室，黄鹏程和另外几个常委秘书便在这里等候，大概有五，六个人。
能做到类似省会城市市级领导秘书的位置上，个个都是人精，对体制内的规则了然于胸娴熟无比，所以即使面上和和气气的闲聊，但聊天的内容却不会涉及任何实质的内容，甚至容易让人联想的话语也不会有一字一句。
对于这种空洞的只为照顾面子的瞎聊，黄鹏程从心底不屑，但却绝对不会显露出一丁点，无论神态语气态度细微的动作都无可挑剔，让人感觉他和谁聊天都是专注且认真倾听回答，不会有丝毫受到轻慢不耐的感觉。
在休息室内坐了半个多小时，黄鹏程和常务副市长的秘书李胤说完话，便起身道烟瘾犯了出去抽根烟，然后走出休息室来到走廊，从兜里掏出一盒红塔山硬经典，抽出一根点燃。
对于今天常委会的议题，黄鹏程是知道的，其中就包括确定清湖区项目中标公司一项。裴东城毫无疑问是要选刘凡的中天建工，黄鹏程当然不会认为一手提拔起他的恩主，是单纯因为刘凡所谓的不“赚钱也要把工程做好”的表态而做出选择，在他看来，中天建工相对干净的背景，以及便于把控的特质，才是裴东城选择中天建工，选择刘凡的的重要原因。或者背后还有其它的因素，但那些则不是黄鹏程揣测的出来的。
对于裴东城在市委中的威信，黄鹏程是不怀疑的，但对于能否顺利的确定中标公司为中天建工，他则存有疑虑，毕竟盯着这个项目的，不光有市里的人，包括省里都有不少利益关联者在虎视眈眈，裴东成对于市委的把控没有问题，但一旦受到来自省里的影响，场面会出现什么变化就不太好说。至少黄鹏程知道，包括常务副市长，组织部长，两个经济开发区的工委书记，宣传部长在内的一群人，似乎背后都有强力人士打过招呼。
十五块一包的红塔山硬盒，其实江城政府里抽的人不多，味道冲，不够档次都是原因，但黄鹏程在区政研室坐冷板凳的时候，收入不高，只抽的起这种平民烟，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当了裴东城秘书后，不乏有人送他好烟，中华熊猫皆有，甚至特供烟都不少，但黄鹏程都抽不惯，除非有重要场合，不然平常他还是习惯带一包红塔山。
“黄秘，我来解解烟瘾。”
黄鹏程微微皱眉沉思，就见常道兴的秘书祝毅也来到走廊，笑呵呵的抬了抬拿着烟盒的手道。
“看来市政府里，得弄个吸烟区了，如今新法规规定不能在公共场所吸烟，咱们市政府起带头作用没问题，但相应的建设也得跟上，不然这么多老烟枪，都挤到楼梯走廊里吞云吐雾，也不是个事。”
黄鹏程微微一笑，往窗口旁挪了挪，给祝毅让出位置。
“谁说不是。”祝毅附和一句，点燃烟抽了一口，停顿片刻开口道：“黄秘，你说今天常委会关于清湖区项目的议题，中标的最终会是哪一家？”
黄鹏程闻言眉毛一动，他和祝毅的关系不错，但还不到能私下谈论常委会会议内容的地步，而且以他对祝毅的了解，祝毅也不是如此城府浅薄冒冒失失的人，于是不动神色的道：“这可难说。”
祝毅笑了笑，对黄鹏程的态度不以为意，道：“要说清湖区项目这事，常市长的态度其实和裴书记差不多，但他更看好长城建工。不过我估计今天的会议常市长想法应该会有改变。”
“老祝，泄露揣摩领导的心思，这可是打忌啊。”黄鹏程拿着香烟的手微微一抖，笑道。
“我那有这胆子，只不过昨天我在常市长家见到了常市长的公子，两个人谈话我听了点，貌似这位常公子是为中天建工来游说常市长的，常市长也是人，我想因为自己儿子的原因，态度往中天建工偏移也无可厚非，都是通过初审的公司，反正选谁应该都没问题。”祝毅靠在窗户上，对黄鹏程道。
“原来如此。”
黄鹏程听完祝毅的话，心中恍悟，看来祝毅这番有悖常理的冒失举动，是得自常道兴的授意，这一下常委会上中天建工得标是毫无疑问的了，********和市长两个党政一把手同时支持，其它常委哪怕心中再不愿，也得捏着鼻子认。
常道兴和裴东城的关系在江城案后，一直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常道兴对于裴东城的支持不少，但更多的是出于相同的政治理念，没有参杂多少私人感情和利益，可以称得上君子之交和君子之争。黄鹏程知道常坤是中天建工的股东，但他并不认为常道兴会因此而毫无原则的支持中天，相对于他屁股下的位置，无论是市属的江城地产集团，还是长城建工，都会是更好的选择，常道兴今年已经五十七岁，在江城市长位置上最多做满这一届差不多就会转到人大或者政协，所以和省里的关系就尤为重要，这是他能不能在退休前提一步的关键，在副部级还是在正部级的位置上退休，可不仅仅是一级待遇差别那么简单。
只是看来，他黄鹏程还是估计错误。
“原来如此，裴书记私下也说，中天建工虽然是新成立的公司，但拿出的方案对广大拆迁户最为有利，新成立也说明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市里把控起来也简单，看来两位领导虽然思考角度不同，不过也算殊途同归。”
黄鹏程道，说了部分裴东城的想法。祝毅听完，微微点头。
两人看似是自己在对话，其实本质上是代替各自服务的人做想法和意见上的交换，有些话裴东城和常道兴不可能当面说，黄鹏程和祝毅秘书的作用就显现出来。
黄鹏程并不怕自己自作主张会惹来裴东城不高兴，事实上在常委会结果出来后，和常道兴通过这种方式交底是必定的，他只是提前打底，唯唯诺诺听指挥指一步走一步这一套，在裴东城面前只会扣分，他不会给裴东城留下这种诺诺无能的印象。
谈话简，走廊外传来响动，黄鹏程和祝毅相视一眼，一前一后快步往里走，果不其然是常委会结束。
会议室门打开，率先出来的自然是裴东城，黄鹏程对祝毅微微点头示意后，便快步跟上，顺手接过裴东城手上的文件和茶杯，跟在裴东城身后来到裴东城的办公室。常道兴则是第二个从会议室内出来，祝毅跟在黄鹏程后面，也赶紧迎了上去。
中天建工公司内，刘凡，常坤，在郭琛的办公室内和郭琛碰头，三人围着长桌坐在沙发上，都是默不作声。
寂静的办公室内，首先响起的是刘凡的手机，刘凡打开一看，不出意外是黄鹏程的号码。
“刘凡，恭喜。”
黄鹏程言简意核的一句，让刘凡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深呼吸后才镇定下来。一旁的郭琛看到刘凡的表现，忍不住眼中露出急迫的神色。
刘凡刚想开口回话，又是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这次是常坤的手机，常坤接起电话，之后就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脸上露出丝喜悦激动的神色，望向刘凡。
大功告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