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时，因为同学聚会而和钟小雅不期而遇，事情过后刘凡的心境并有因此而产生任何波动。青涩岁月的纯纯爱恋自然是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还有句话叫时间总是治愈一切最好的解药，钟小雅不再是那个清纯如山泉的少女，变成了气质雍容典雅的女人。他刘凡的变化又何尝小了，所以有些事自然而然就淡化到不留痕迹，所谓的老情人重逢旧情复燃或者彼此怨恨难平，钟小雅不会，如今的刘凡就更不会。
所以董文以为刘凡是冲着钟小雅而来，确确实实是错估并且太小看刘凡。如果刘凡在樊阳有如同在江城一般的人脉关系，自然是不会把事情弄到他无法把控的地步，可惜，世上恰恰就没有这种如果。假如出事的是自己，刘凡不介意去麻烦人，人情关系就是拿来用的。可张白不同，只是他刘凡的朋友，更何况张家在樊阳，哪怕江城是省会是副省级城市，刘凡认识的上到裴东城下到一批二代，想要插手恐怕也很麻烦，无论怎么衡量都是绝对吃力不讨好，所以刘凡才会从工行方面想办法。
请动左光杰，除开是帮张家解决危机，刘凡也未尝没有在银行方面开拓关系的念头，这两个目的分主次，但绝对不相悖。如果左光杰这次真能成事，那么肯定会往上动一动，具体能上升多少，刘凡揣测不出来，但想必在现在的级别上提个一两级是不成问题。刘凡目前还在打腹稿的计划，银行方面也是重要的一环，张家的事加上自己的打算，所以刘凡是真心实意想左光杰能够成功上位，并且相当迫切。
从董文急匆匆的亲自跑来找他，刘凡就大概了然一切都在往有利于张家和他的方向发展，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和董文不怎么愉快的见面后的第二天，刘凡就接到左光杰的电话。
“左总，您现在应该忙的不行吧，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刘凡在张白家拿着手机，用惊讶的语气道。
“不要左总左总的，刘凡，瞧得起就叫我声左叔叔。确实有事找你，你现在有空的话，马上来我这。”
那头左光杰一开口，就透着股热络，和当初在江城见面时完全不同，但没说具体有什么事，只是报了个地址。
这边刘凡心念电转，摸不透左光杰态度的变化到底是为什么，但依然不敢怠慢，道：“左，左叔，我有空，马上就出门。”
左光杰说了声好，挂掉电话。刘凡也没多耽误，简单和张白打了声招呼，就坐着齐象图的猛士去赴约。
左光杰说的地址，是一家位于市区的四星级宾馆附近的一间茶楼，中等档次，下午时候人也不是很多，刘凡和齐象图进门上楼，就看见左光杰和一个气质极佳的中年男人坐在靠窗的一间卡座上，边品茶边说着话。
刘凡脚步一顿，立刻往两人走去，卡座上的两人也看到刘凡和齐象图，左光杰率先起身，看着刘凡笑道：“刘凡，快过来，我和范组长可是等你好一会了。”
刘凡脸上带笑，对齐象图道大齐你先找个位子点点喝的，就赶紧加快步伐上前，和左光杰寒暄后，恭敬的伸出双手看向桌子对面站起的中年男人道：“范组长，您好。”
范组长，自然是从京城带队而来的范厚勋，刘凡暗自打量范厚勋的时候，范厚勋同样也在心里初步对刘凡做出了大概的评价，是个眼力不错脑子也够快的年轻人，不过没什么精英气质，也不知是有什么本事让丘宇山看中。
打过招呼，三人落座，顺序有前有后。最后坐下的当然是最年轻的刘凡，左光杰和刘凡坐在卡座一侧，范厚勋做在相对的另一侧，等刘凡坐下，范厚勋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刘凡倒茶。刘凡没有故作殷勤的抢先自己动手，而是双手拿起茶杯，微微起身，茶水倒好后也是等范厚勋把茶壶重新放好才落座，浅尝一口。
“刘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范厚勋，是这次樊阳工行案调查组的组长，这次找你，是有些和案件相关的问题需要问你。”
范厚勋在刘凡放下茶杯后，没有任何客套，开门见山的道。
在听到左光杰“范组长”称呼的时候，刘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等范厚勋自我介绍过后，没有丝毫惊讶，事实上范厚勋身上有一股和丘宇山类似的气质，是长期在一个部门做事的形成的类似烙印一样的气质，刘凡以前不晓得，如今是明白这种气质，大概就是纪委高级官员独有的。
“范组长您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实话实说。”刘凡正色道。
“你是怎么发现樊阳分行的问题的？”
“因为我朋友，叫张白，他是三洋锻造老板的儿子，也是我的好朋友，因为他家工厂的正常贷款审批被卡，然后又遭遇低价并购，我才发现事情有蹊跷。”
“那又是怎么找到你身边的这位左光杰同志的？”
“左总是我会所的会员，所以我知道他是工行信贷部门的主管，于是就带着张白在湖省工行楼下堵门，这才找到左总。”
“关于樊阳分行的问题，你还有别的材料或者消息吗？”
“没有。”
“最近你有一笔差不多两千万左右的现金，被你存入江城中行某分行，经手的银行职员叫左茜，同一时间，还有八千万的另一笔存款经左茜的手存入，你有什么想说明的吗？”
“没有。”
刘凡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倒是他身旁的左光杰眼光微微一凝。
范厚勋沉默不语，看着刘凡，刘凡同样直视范厚勋，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十几秒后，一直面无表情的范厚勋露出笑容，站起身看向左光杰道：“左总，去樊阳分行。”
左光杰明显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刻起身道好，刘凡同样莫名其妙，不过也第一时间从位子上起来。
“哦，对了，刘凡，我来樊阳之前，上面的一位领导让我帮他问问你想不想进纪委，如果想，等你毕业后可以直接到京城去。”
范厚勋问的没头没尾，也没有避讳在一旁的左光杰。刘凡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恍然道：“您说的领导，是丘宇山丘叔？”
范厚勋听到刘凡对丘宇山的称呼，眉毛微不可察的一动，左光杰则是暗自震惊无比。
“不错，是丘副检察长。”
刘凡得到肯定回答，挠挠头道：“暂时没这个想法。”
范厚勋不动声色，点头道：“好，我会帮你转达。”
刘凡呵呵一笑，对范厚勋道了声谢。范厚勋摆手示意不用，然后迈步下楼。
“刘凡，等在樊阳的账查完，找时间我做东，一起吃顿饭。”
落在后面的左光杰，趁空低声对刘凡道。
“好的，我等左叔您的电话。”刘凡答应道，左光杰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拍拍刘凡的肩膀才跟着范厚勋下楼。
等两人走后，在不远处坐着的齐象图来到刘凡身旁，道：“不到十五分钟，事就谈完了？”
刘凡也露出一副蛋疼的表情道：“谈完了，本来还想当面问问左光杰张白家的贷款什么时候能拨下来，结果愣是没机会问出口。算了，晚点打电话问吧，走，回张白家。”
任劳任怨的大个子没有丝毫怨言，屁颠屁颠的去停车场开车。
董家，书房。
董建越放下电话，神情憔悴的靠在椅子上。
八八年那会，董建越是从中行樊阳分行某部门经理的位置上辞职的，当时这番举动，可以说是遭到家人，好友，同僚的各种反对和不理解。只是董建越一意孤行，事实证明董建越的选择是正确的，从商二十多年，白手起家到如今董氏实业成为樊阳的民营龙头企业，董建越个人身家也早已突破二十亿，这是他在中行干一辈子也赚不到的。
不可否认，在创业初期，银行方面的关系给了董建越相当大的帮助，后来董建越也投桃报李，明里暗里给当初帮自己的那批人提供助力。拿当初和他同在樊阳分行的老程来说，如果没有他董建越发家后的大力协助，撑死也就做到某区分行行长的位置，但如今，他却是樊阳中行一把手。
樊阳商界的人都奇怪他董建越为什么涉足金融业，其实原因没那么复杂，只有一条，那就是董建越熟知金融业里所有阴暗和潜规则，正常投资风险可控，但背后的人为风险实在是让董建越望而却步，所以一直不曾入场。但董建越也未曾放弃在银行系统的人脉经营，刚刚他就是在和省中行一位大佬打电话，目的当然是为了把董家从这次的风波中摘出去，这位关系不浅的大佬也没拿场面话糊弄他，只说了八个字，有心无力，自身难保，董建越就知机的结束了谈话。
闭目在座位上养神，书房的电话又响起，董建越看了眼号码，立刻接起电话。
“祖芳，发现有用的东西了？”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声音，说话不疾不徐，道：“董总，刚才刘凡去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左光杰，另外一个，应该是京城调查组的人，看样子级别不低，左光杰在他面前态度都摆的很低。”
“我知道了。”董建越沉默片刻，挂掉电话，然后踱步出门，来到一楼客厅。
客厅沙发上，董文正挫着手静静等待，见董建越下来，立刻起身道：“爸，怎么样？”
董建越没有回答，摆摆手坐下，然后看着董文道：“阿文，这次听爸爸的，给小雅打个电话，让她出面请那个刘凡谈一谈。”
“爸！我绝对不会让小雅出面的！”董文用压抑喊了一声，作势欲起。
董建越冷冷一瞥，语气罕见的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阿文，这次我们董家没得选择，我也不愿意逼你，选小雅，还是选这份家业，你自己决定。”
说完，也不等董文表态，拄着拐杖离开，只留下董文呆呆的立在客厅中，神色变幻不定，最后仿佛被人抽掉所有精气神，失魂落魄的瘫倒在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