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年前一个暑假期的凌晨4点左右，父亲就把我和大侄从梦中叫醒了来，作一番详细叮令后，便把我在上海第七军医院大教书的4哥，请人给母亲捎回家，其中一包中华和牡丹烟交到我手中，叫我两把烟带到6华里外的镇子上，送给一位主管卖米凉粉姓王的叔叔手里，以便得到他的善意和帮助，然后在我们通过排队后，可以通过他，从中能多买到几斤凉粉，为当时家庭生活补贴所用。
我深深的知道，每次4哥从上海给母亲带回孝敬她的烟，母亲从来舍不得抽上一支而总是把这些，在那个年代很难在市面上看到和买到的名贵香烟，分批交给父亲，叫他把这些烟，送给当年和父亲一起工作的这位王叔叔手里。当我们走在朦朦胧胧的黄昏小路上时，我反复想着：“我给这个叔叔也不知道送多少次烟了，我母亲可一支也未抽过，今天得耍一个手段，让我母亲也能抽上一包这样好的烟。”到了镇子上，按照父亲的嘱咐，我把烟交给了那个叔叔。上午9时许，终于轮到我们买凉粉了可是我发觉少称了几斤，便回头找到那位叔叔说：“叔叔怎么少了4斤”。他很不耐烦地说：“已经不错了，小娃娃，现在有新的文件规定，回去告诉你爸吧”。我也是茫然无赖，然后以恳请和期待的眼光看着他道：“叔叔上几次我给你的烟如果抽完了，请你把烟盒给我吧”。“没有了，我的小孩们拿去了，给，我这里还有几包经济，劳动牌空烟合，你拿去吧”。随手丢在我目前，当时我好想受到一种莫大的侮辱，但是出于无奈和儿时对烟盒玩耍的贪婪性，还是拾起了地下的烟盒离开了铺面。当我回头看着那几十号排队，仍没有买到凉粉人们沮丧的表情时，心里一种怜悯情然而生，我给侄说：“把我们的凉粉分一点点给你个老大娘吧，你看她造孽哦”。他说“么舅，不行，回去后如果外公知道，会叫你脱一层皮的……”
回家的路上，我暗自高兴的吹起口哨，手即不停地摸着裤袋里一包，没有送给那姓王的牡丹烟。心里乐滋滋地庆幸地想：哼，好在今天没有把这包烟给他，要不等于白给他了，就是给他，也还是只买6斤凉粉，文件规定的，他也没有办法嘛，回去很好向父亲交代的。等一会到家，再把里面的烟掏出来给母亲享受享受，然后我就能得到一个，当时在我们那些小伙伴手里没有的“宝贝”牡丹牌烟合了，这不两全其美吗！侄子看到我的骄傲喜悦劲头问我，我就如实地告诉了他，可看到他那副诧异胆小的样子，真叫人扫兴。
在离家数百米处，母亲就翘首盼看到了我们。走到母亲身旁，她用温暖的手抚摸着我们小小的额头，并且帮我们擦去了脸上的汗珠。我把小嘴轻轻地贴近母亲耳边说：“妈，等一会我给你好烟抽，你得好好尝尝哈”。她老人家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说：“快去吃早饭吧，吃完饭写作业去哈。“知道了”。可吃罢饭，即忘记了把烟给母亲，就和侄子玩起了当时我们这个年龄，最热衷于拍烟盒的输赢活动去了。【侄是我大姐和前夫的小孩。大姐再婚后那边家境比较困难，加上诸多因素，所以侄子就一直住在我家。我父母生了我们8姊妹，大姐是我家老2，我是最小的一个，所以侄子只比我小一岁，可个子比我高一个头呢。尽管大姐家比较困难，每当回家看望父母时，总是把她舍不得自己吃的好东西，给母亲带回来，为此母亲不知说过她多少次，可她总是这样。大姐是我姊妹中孝道的一个】几番轮回，我的烟盒全都输给了侄子，在他的挑逗中，因为他总想得到我的“宝物”牡丹烟盒。在不服输的情况下，我万般无奈地，把烟盒里的烟拿了出来，轻轻放在凳子上，准备等一会给母亲。然后就以我的一张，押他13张，开始了新的较量。谁知道当天就是手气不好，最终还是输给了他。他的得意惹怒了我，可知道，当时这个牡丹烟盒要卖2角钱，能买一本小人书呢。我失去了理智，把侄扑倒在地上，拼命地抢我那张“宝贝”烟盒，母亲闻声赶来想分开我们，可是我就是不放手，那知父亲收工回家了，他一把提起我，不分青红皂白连续给了我几个嘴巴。谁知道，由于侄子受到莫大委屈，竟然就把烟盒和少了几斤凉粉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父亲。父亲恼怒之下，用绳子把我上下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用竹鞭狠狠不停地抽打在我身上。可我既不吭声，也不求饶，母亲含着泪水多次的想拉开父亲的手，可是无力，只有等父亲手打来没有力气后，才罢手息怒。
父亲身影刚刚离去，母亲即刻解开已让我身体麻的绳子。此时我才长长地呻吟一声。尽管我父亲一向对我们管教严厉，但从来没有像这次如此暴力。在我的疼痛和满身的鞭痕中，父亲以前把手教我写对联，打算盘、学吹箫笛、朗朗吟诗那亲切的模样没有了……当母亲把一个热乎乎煮熟的鸡蛋放到我手里时说：“今天是你13岁的生日，快趁热吃了它，以后听话……”【那个年代小孩的生日，就是以一个鸡蛋为生日上品】我拿着鸡蛋在家后院门那口古水井旁边停留一会，终于哭出了声，便一口气跑到了离家不远的河边。黑夜里，我望着星星和萤火虫，听着猫头鹰恐怖的撕裂叫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静静地地躺在河埂乱草丛中。母亲无数次声声凄怜的呼唤声唤醒了我，在母亲的呵护中，才蹒跚地于次日凌晨回到家。当后来得知父亲当时的狠心，原来都是为了那包牡丹烟被我偷偷扣下来，而失去了4斤凉粉，更得罪了那个叔叔，此后我们家就失去了凉粉为家庭生活补贴的缘故所致时，我才对父亲的俭节与维持家庭生活，日夜奔波的辛劳更犹然起敬。
嗨！今天同样是我的生日，与当年生日已大相径庭。历史的心酸与痛苦，我想在那个年代何足我一个。尽管如此，可它在我童年时代，发生在自己身边和亲身体验到的，那种不可胜数像我这样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仍然让心里有一种酸楚的痛。
庚寅年，农历七月一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