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样的探望给足了我面子，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顾北初还是那样贴心细致的照顾着我，只是和之前比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异，那就是他不会在我拒绝他时就放弃，反而强势到咄咄逼人的程度起来。
住院的第三天苏云禾才从国外出差回来，正好顾北初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所以护工小刘一直都陪在病房里。
苏云禾是个克制的人，但看到我包扎着一只眼睛的样子脸色也一下子便黑了下来，想要伸手摸一下我的头时我躲开了，眼睛看了一下小刘之后我才出声道：“去帮我买杯拿铁咖啡，要医院对面那家的。”
小刘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苏云禾一眼才笑着点头：“好，我这就去。”
直到小刘的背影消失，苏云禾才皱眉问道：“什么话还得背着一个护工说？”
“她可不是普通的护工。”不愿意多做解释，我站在窗口的位置盯着楼下，直到确定小刘真的走出了住院大楼才重新看向苏云禾。
苏云禾也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有些时候默契这种事从来不是说说而已，真的一个眼神就能懂的人才是真的有默契，苏云禾这才抬手摸了摸我的眼角问道：“说吧！希望我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希望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事实，上次被媒体曝光的照片我以为是你做的，可是你没承认，现在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冤枉你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赖账的人。”
苏云禾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烟来之后又放了回去，我就这么看着他靠在床边，阳光从他背后照射着，他的脸埋在一片阴影之中，眼睛被低垂的睫毛掩盖着，对此他没有再否认什么。
“苏云禾，你其实已经查出来是谁了对吗？我以为你会把证据拿到我面前的。”
病房里除了加湿器的声音之外过分的安静，玻璃窗也隔绝了外部的杂音，苏云禾就这样转头看着我，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些伤痛感以及我所不了解的情绪，他很少会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所以现在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把证据拿到你面前会换来什么结果你想过吗？”
“……”我有些无言以对，这是我从未想过的。
苏云禾转身面对着阳光，强烈的光线让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卫凉夕，你不会相信的，因为在那之前你已经认定会这么做的人只有我苏云禾，所以即使我拿到你面前那些所谓的证据你也会觉得那是我伪造的，在你眼里寻欢干净，顾北初正直，就连江慕凡都有他的优点，只有我，你觉得我是最坏最不值得信任的人。”
阳光下，苏云禾第一次用不带一丝抱怨情绪的口吻跟我说我不信任他，我的心也在这一瞬间酸涩起来，是的，如果当时他拿到我面前我肯定不会相信的，反而还会觉得这是他故意为伪造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活的这么任性，只信任我觉得可以相信的，却总是忽略一些客观现实中最为重要的。
我真的忽略他太久也伤害他太久，这个世上我亏欠最多的人是他，这个世上会无条件对我好的人是他，所以为什么就是不能爱上他呢？
没有等小刘买回咖啡苏云禾就整理了一下外套打算离开，看出他意图的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苏云禾……”
“我得走了，再待下去的话我可能会情绪失控，我不想说一些会让你难过也会让自己后悔的话，所以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至于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想我就一定会为你做到，松开手吧！”
我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就像从前我很多次都对他松开了手，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我深切的体会到苏云禾的悲哀，我给他的悲哀之处。
我活的就是这么自以为是，一直都是，从前自以为是的认为顾北初好，后来自以为是的认为苏云禾坏，自以为是的恨着爱着，也自以为是的挥霍着。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苏云禾的背影，还是一样的高大也还是一样的挺拔，那份落寞与孤寂如此显而易见我却从没发现过，也许是从没在意过。
小刘买回来的咖啡已经完全冷掉了，我一直盯着那杯咖啡愣神，手中电脑里是苏云禾传输过来的资料，里面是顾北初的秘书和一个年轻男人见面的照片，后面还有一张工作证，持证人的姓名一栏里填写着周海两个字。
当初周一见杂志上的新闻署名也是这两个字，这就是为什么照片没有任何支会就登上了新闻，没有足够的权势支撑这个周海不可能敢这么嚣张的。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从未往他身上怀疑过，如果不是他那天的那番话至今我也不一定会相信。
虽然还只能算是下午，但因为是冬天所以天已经早早的暗下来，顾北初进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温暖的病房里因为他的进入而带来一股寒冷的气息。
“我带了晚餐，都是你爱吃的东西。”顾北初兀自走向了休息区的沙发，那里的小茶几上还有之前的那杯咖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顾北初看向那杯咖啡的眼神中还带着些深意，尽管病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有谁来过吗？”顾北初将筷子递给我，脸上露出一些很浅的笑。
这就有些虚伪了，突然没了食欲但我还是端起了面前的小半碗饭才说道：“你不是应该都知道吗？每天谁来过，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就连我喝了几杯水吃了多少东西，这些你不都一清二楚吗？”
饭菜的确都是我所喜欢的，但是吃在嘴里却没有了从前的味道，顾北初没有细究我的态度，也开始沉默的吃起饭来，这段时间基本上每一餐他都要跟我在一起吃，尽管医院里有很多不便。
出院的这天天气不是很好，一直都阴沉沉的，顾北初前脚把我送回清溪之后就回了公司，而我连衣服都没换紧跟着就离开了，出租车行驶在路上，广播里播放着寻欢的歌，我满脑子空白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司机提醒我该下车了。
戴琳希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所有审判程序，验明了原本的身份之后她已经从看守所到了平城第一女子监狱服刑，也就是我眼下所站的地方。
隔着一层玻璃我坐在探视室里等着戴琳希的到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件事也联系到顾北初身上，也许是因为信任一旦坍塌便会分崩离析。
十多分钟之后戴琳希才在女狱警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长发剪短，不施粉黛，退去了所有的铅华之后站在眼前这人既不像是从前的戴琳希，也不像是那个虚假的聂璇，看上去却比从前自然真实也顺眼了很多。
拿着通话器我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开场白，戴琳希就率先给了我一个真诚的笑：“谢谢你，卫凉夕。”
“谢我什么？”
“如果那天你换一个方法劝我也许我就不会待在这里了，还好，刑期不重，我再争取减刑，等我离开这里还能用剩下的时间去尽孝，以后我不能只为自己活了。”戴琳希的眼睛里有水光也有希望，这一刻我才觉得她真的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我点了点头有些话却迟迟问不出口，尴尬的沉默着时间也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探视的时间是有限的，在掌心掐了一下我正要开口戴琳希却再次说道：“有些话我想要跟你说。”
“你说。”
“你的丈夫，也就是顾氏总裁顾北初先生，也许他和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我想过那么多伤害你的方式却没有哪一件起到很强的效果，唯一让你痛不欲生的一件就是我差点害死寻欢，如果不是他指点我不知道那个人会在你心里占有这么重的份量。”
戴琳希的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语气很和善，但是这些字却没有一个是我想要听到的，就像所有我不愿相信的猜测都已经成真，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而是难以接受。
转身看了一眼平城市第一女子监狱几个大字之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汪凯的电话，刚听到那边的喂之后我就立刻问道：“寻欢住院的那段时间，他父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汪凯沉默了，呼吸声清晰可闻。
“告诉我，他们见了谁。”
汪凯的声音带着些歉疚在手机那端响起：“是顾先生，他把你们之间仍然存续着夫妻关系的事实告诉了寻欢的父母，所以他们的态度才会前后反差这么大。”
我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问道：“所以你隐瞒了我，这件事你隐瞒了我，他们反对只是因为我现在还顶着顾太太的名分是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但是，寻欢和你并不合适，你们两个人没有未来的，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但是我不想他毁在你身上，你知道的，我为了他有今天倾注了多少心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