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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弥陀佛!

天气:心情

今天,我们去降妖。

早朝的时候,我们带着死而复生的乌鸡国皇帝来到皇宫。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真皇帝的面,我们很容易就戳穿了假皇帝的面目。

那妖怪突然变成我的模样,站在我的身边。

“悟空,我是你师傅。”他说。

佛说,当你看见一模一样的自己就在跟前时,请不要惊慌,那是五百年前你种下的缘,结出的果。

我牵住他的手说:“这里太闷,我们到外面走走。”

徒儿们握着兵器,不放心地跟在我后面。

我对他们摆摆手说:“大人们说事情,小孩子一边玩儿去。”

他们便识相地走开了。

“你把自己变成我的模样,那你了解我吗?”我对变成我模样的妖怪说,“我是个和尚,当和尚有很多烦恼,清规戒律一大堆,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面对世俗惊愕的目光。最困难的是,鞋子坏了没人补。你知道怎么补鞋子吗?首先,要看是鞋子的哪个部分坏了,是鞋头、鞋身、鞋腰,还是鞋尾;其次,要看是怎么坏的,是走路多了磨坏的,是被硬物蹭坏的,还是被尖锐物刺坏的;接着,要看坏的地方有多大,是半寸长一条,是小拇指加盖一方,还是杏儿那么大一块……”

他捂住耳朵直跺脚:“你能不能不说了,这么唆,我受不了啦!”

“你要变成我的模样,就得了解我嘛。”我拍拍他的胳膊说,“告诉你,补裤子比补鞋子麻烦多了。”

他突然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一只狮子!它浑身的青毛竖立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嘴巴像山洞一样吓人。

我马上朝后退去。

徒儿们举着兵器赶来,正要朝狮子砸下去,文殊菩萨突然现身:“拜托拜托,别打坏我的宠物。”

青毛狮子立即变得小小的,翻身跃进菩萨的掌心。

“谢谢各位手下留情。”菩萨笑吟吟地说,“我请你们吃饭,行不行啊?”

八戒说:“行,要七星级的饭店哟!”

呵呵。

天气:心情

中午,我们师徒四人路过集市,正在路边摊吃豆腐脑,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黑黢黢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紧挨着我坐下,好奇地问:“你们也吃豆腐脑?”

无疑而问,明知故问,多此一举,虚情假意。

出于礼貌,我们都点点头。

悟净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大坨辣酱,吃得嘴唇红红的,都快成腊肠嘴了。

八戒抹抹嘴,又向伙计要了十八碗,他的面前已经堆了十八个空碗。我让他少吃一点,上茅房多麻烦,而且我们的卫生纸也不够了。他说不用卫生纸。

悟空最秀气,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麦管,用它当吸管插在碗里,蹲在凳子上小口小口吸。

还是我比较正常,左手持碗,右手握勺,一勺一勺慢慢吃,斯斯文文,风度翩翩。

“看你们的吃相,一个个绝非等闲之辈啊!”一旁的中年男人感慨道。

“算你有眼光,我们不是普通人。”悟空毫不谦虚地说,“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一手遮天、一呼百应、一言九鼎、一丝不挂、一毛不拔、一窍不通的菩萨和神仙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瞪了猴子一眼,“不要在施主面前卖弄成语,用得一点儿都不恰当。”

然后,我对中年男人自报家门:“我只不过是东土大唐派往西天取经的僧人,虽说唐朝皇帝李世民是我的结拜哥哥,但我一般不跟人家说我是皇亲国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是我的原则。嗯,我这三个长相和吃相都很出众的徒弟呢,也就只会降妖除魔,没什么别的本事。”

中年男人立马做出一副惊天动地的表情,把我手上的勺子抽走,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大唐高僧,你们就是大唐高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少年老成……”

他似乎很激动,以至于越说越离谱,褒贬不分,他大概是被悟空滥用成语的毛病传染了。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施主别客气。如果没别的事,您请自便,我们用完膳还要赶路。”

我这是下逐客令呢!

谁知他脸皮挺厚:“不着急不着急,我不着急走。既然咱们有缘相遇,不如交个朋友吧。哎呀,真是太好了。告诉你们,我就是来自你们此去的目的地——天竺国。准确地说,我家离灵山大雷音寺只有三天两夜的路程。”

我很惊讶,摇晃着他的手,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从西天来的?原来佛祖身边的人都长成这样,黑不溜秋、黑咕隆咚、黑灯瞎火。”

我一兴奋,也滥说成语。

徒儿们一听说这位兄长来自西天佛祖脚下,都很激动,急忙放下豆腐脑,围着他发问,他耐心地一一回答。

“天竺国离这儿还有多远?”

“不远,飞机飞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哇,飞鸡这么厉害!它是什么鸟?”

“飞机不是鸟,是交通工具。”

“交通工具是什么鸟?”

“交通工具不是鸟,是一种运输装置,就跟马、马车一样。”

“早说嘛,原来飞鸡就是飞起来的马!”

天竺国兄弟咽咽唾沫,说不下去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连忙请他吃豆腐脑。他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吃,一会儿工夫就吃了八碗。

佛说,多食者肚大,肚大者气量大。

这位兄弟吃这么多,想必气量不小。我对他说:“你这个天竺国朋友,我们交定了。”

我们相见恨晚,握着彼此的手有唠不完的嗑。原来,他对大唐仰慕已久,这次下定决心暂别妻儿离家出走,左腿跟着右腿私奔,就是为了去大唐走一走、看一看。我被他这种为了实现愿望不顾一切的执著精神深深地打动了。

但我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兄弟啊,大唐也就是大唐,房子好一点,面条香一点,道路平一点,衣裳花一点,小孩胖一点,女人白一点,男人高一点,其他没什么。”

他一直眨巴眼睛不说话,有点痴了。

也许在他看来,这么多个“一点”汇聚在一起,就是一座大山了。

“还有,”八戒说,“大唐的羊肉泡馍闻起来特别香!”

“大唐的陶瓷是很珍贵的艺术品。”悟净补充道。

“还有还有,大唐的每个子民都会诗词歌赋。”悟空很有信心地说,“我相信大唐子民所写的诗会被后人一直一直传诵,成为不可替代的经典!”

听他们这么说,天竺国兄弟十分羡慕,口水都快流下三千尺了:“啊,那么好啊!那我阿莫西林这条路算是走对了!好吧,就让我继续昂首挺胸、胸有成竹地往东走吧!”

原来他的名字叫阿莫西林。好难记呀!

我们和阿莫西林就这样在异国他乡、在茫茫人海、在路边摊前擦肩而过,连QQ号都没留下。

但是我们约好了,他会在大唐等我们。等我们到了天竺国灵山大雷音寺取得真经后,返回大唐再和他相聚。到那时,我们要一边欣赏大唐歌舞,一边互相讲述旅途见闻,说上九天九夜的话。

佛说,缘来守缘,缘去惜缘。

这位叫做阿莫西林的兄弟,与我背道而驰,一心向东,只为一睹大唐的繁华,实在是我大唐的有缘之人。祝福他一路平安!

天气:心情

八戒真是厚脸皮,今天早上上路前,他直截了当地问我身上还有多少私房钱。

佛说,人都有私密,无私密不成人。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还有多少钱。

他说想买个手机,可以随时打电话给高老庄,可以给嫦娥姐姐发短信,可以给悟空拍帅哥大头照,可以收听大唐的歌曲,可以上网种菜。最关键的是,手机带有GPS导航系统,我们只要跟着导航仪一直往西走,就不会走弯路了。

虽然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我舍不得买。买一个手机的钱,可以买一个顶级帅的牛皮公文包呢!

我早就想有个公文包了,但一直控制自己不去买。

我于是对八戒说:“高老庄还没安装电话,你打不过去;嫦娥姐姐收了你的短信也不会理你;悟空长得尖嘴猴腮,不喜欢照相;大唐的歌曲我自己会唱;种菜更用不着,咱们不走回头路,菜成熟了没人摘;GPS就更加用不着了,悟空就是一个人肉GPS,十分好用。”

八戒耸耸肩膀,非常失望地挽住我的胳膊说:“师傅啊,其实手机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录音。它可以把您念的紧箍咒录下来,以后猴哥再不乖,您都不必亲口念紧箍咒,只要放录音就OK了。”

“真的吗?”我很有兴趣,“怎么不早说呢?买买买,咱们一到集市就买。”

八戒听了,手舞足蹈。

悟空听见了,泼冷水说:“有了手机,各路妖怪根据手机信号,能很容易找到我们。”

我吓了一跳。

悟净补充说:“手机辐射太大,很容易杀死人体的智慧细胞和运动细胞,使人变迟钝,所以皇帝那么有钱都不用手机。”

我想也对,世民哥哥就从来不用手机。

“算了,不买了。”我拍拍八戒的后背说,“到了集市,师傅给你买一根糖葫芦,乖。”

八戒撅着嘴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我早就不喜欢吃糖葫芦了!”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问。

八戒回答:“棒棒糖。”

我晕。

天气:心情

烦人的夏天总算是快要过去了。

今天午休的时候,悟空躺在草丛里咯吱咯吱笑。

我问他没事笑什么,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他还是笑。

“你再笑,我就念紧箍咒。”我警告他说。

他连连讨饶:“不要啊,我只是觉得八戒的肚皮很好笑。”

我连忙去看八戒的肚皮。

“本来八戒的肚皮白白嫩嫩的像大馒头,经过一夏天太阳的照顾,现在变得黑不溜秋的,就像个铁锅盖。”悟空说。

我和悟净抱着肚皮笑。

八戒跳起来,撅着因为生气而严重变形的嘴巴嚷嚷:“大家都晒黑了嘛!要是我的肚皮像铁锅盖,那你的猴脸就像铁锅铲。”

悟空当然不承认自己的脸像铁锅铲。

他俩扭打起来。

“不要打了!”悟净很卖力地劝架,“锅盖和锅铲本来就是一家,何必自相残杀?”

我挥挥袖子,从怀里掏出一瓶十毫升的防晒水,说:“让他们打去。悟净,来看看我的防晒水。”

“什么?防晒水?”徒儿们惊叫着围上来。

“这瓶防晒水还是当年世民哥哥送我上路的时候,悄悄塞给我的。”我得意地说,“世民哥哥对我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啊。”

“师傅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八戒抢过去,拧开瓶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你留点儿给我!”悟空大叫着抢过瓶子,伸出舌尖认认真真地舔瓶口。

悟净很羡慕地咂咂嘴说:“那是什么味儿呀?”

“管它什么味儿!”八戒满意地拍拍肚皮说,“反正喝了这水,肚皮就再也晒不黑了。”

我的佛!为什么派给我这么弱智的三个徒弟?防晒水是用来擦的,不是用来喝的!

天气:心情

“要是有一条鱼就好了。”中午休息时,八戒说。

“你想吃鱼?”我叫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和尚,和尚是素食主义者,不可以吃晕菜!”

“晕菜?晕菜!”徒儿们大笑着说。

我的佛,我不小心把“荤菜”说成了“晕菜”!

“师傅,为什么我一提到鱼,您就想到吃呢?”八戒说,“我不是想吃,而是想玩玩儿。”

“谁说我想到吃啦?我只是担心你想吃!”我尽量为自己挽回点面子。

悟空很好奇地问八戒:“你想要一条鱼跟你玩儿?”

“是啊。”八戒说,“听说现在流行养宠物,所以我想有一条鱼,当宠物养。”

“养宠物?这个主意好新鲜!”悟空来劲儿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养一头猪呢?”

“猴哥,你真笨。”八戒说,“猪的食量那么大,我自己都吃不饱,哪能养得起它呀!”

“喔喔喔,”悟空和悟净起哄,“猪的食量那么大,你说的是你自己呀!”

八戒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气得直嚷嚷:“反正我就要养一条鱼!你们给我找一条鱼,给我找嘛!”

“这荒郊野岭,到哪儿给你弄一条鱼?”我说。

八戒像小孩子似的撒娇:“不行,我就要一条鱼,我就要,就要!”

我听不下去了:“你不要无理取闹,你是和尚,和尚不可以发爹。”

“发爹?”悟空和悟净又笑起来。

我的佛,我把“发嗲”说成了“发爹”!

最近是怎么啦,老是说不好普通话,大概是在外国待久了吧。

看八戒一心想要一条鱼,劝都劝不住,我便对悟空和悟净说:“你们去给八戒找一条鱼来。”

悟空不动身。

悟净想动身去找,被悟空拦下。

“八戒你说,如果你有了宠物,会怎么对待它?”悟空问八戒。

八戒说:“把它当宝贝!我省下好吃的给它吃,睡觉前讲故事给它听,总之是千方百计让它快乐。”

“那好,”悟空笑眯眯地说,“你就找只猴子当宠物吧。”

“猴子?”八戒四下张望,“这附近有吗?”

“有。”悟空说,“近在眼前。”

他说的是他自己。

八戒当然不愿意,灵机一动:“猴哥,你把我老猪当宠物养吧,省下好吃的给我吃,睡觉前讲故事给我听,千方百计让我快乐,行不行?”

悟空一个劲儿摇头。

“哎呀,你就答应嘛!”八戒又发嗲,“猴哥哥,你是世上最帅、最好的哥哥!”

悟空想了想说:“我和沙师弟给你找一条鱼吧。”

呵呵。

过了一会儿,悟空和悟净回来了,抛给八戒一个什么东西,八戒立即接住。

我的佛!居然是一只乌龟,足足有八戒的鼻头那么大!

“我要的是一条鱼。”八戒说。

“乌龟比鱼好养活。”悟净说,“有水你就让它游,没水把它放怀里都没事儿。”

“晚上还可以当枕头睡,”悟空说,“而且乌龟的寿命长,你可以跟它相伴很多年。”

八戒乐了。

天气:心情

今天中午在河边歇脚,悟空看看水面,说:“水里有我的影子。”

八戒把猪脸凑到河边,呵呵呵地笑着说:“水里也有我的影子。”

悟净紧跟着凑上去,开心地说:“你们看你们看,水里还有我的影子。”

“你们早就不是孩子了,装什么天真!”我说。

他们不理我。

我抓颗石子朝河里扔,心想,这下他们的影子该被我击碎了。

可是奇怪,那颗石子咚的一声落在河面上,并没有往下沉。

我走过去看。

我的佛!河面结冰了!

这么快就到冬天了!

“这是镜子冰,”悟净说,“而且还是连体冰,非常结实,我们可以上去玩儿滑板车。”

八戒赶紧找来宝贝滑板车,屁颠屁颠地走到冰上玩起来。

我很负责地嘱咐道:“慢点儿,别掉进冰窟窿!”

悟净忍不住走到冰上,和八戒一起玩儿。

滑板车到了冰面上,那就相当于宝马到了不限速的高速公路上,本事全发挥出来了。

八戒和悟净快玩儿疯了。

“师傅,您也来呀!”悟净大声说,“快乐的事要一起分享,您快来呀!”

八戒也嚷嚷:“师傅,来啊!”

说实话,我早就想玩儿滑板车了,但是怕玩儿了以后,徒儿们会说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装帅,所以一直憋着。

这下被他们一召唤,我的心就痒痒了。

佛说,追逐快乐的时候,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年龄,只要不忘自己是个人。

我放下师傅的尊严和架子,一步一步走上冰面。

好滑呀!

“不对,天气没有冷到极点,河里不可能结这么厚的冰。”悟空突然在我身后大喝一声,“有妖怪!”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的八戒和悟净连同滑板车一起掉下去,瞬间滑出我的视线。

咔嚓一声,我脚下的冰裂开了,我的身体连同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气滑入深渊。

瞬间,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觉得自己快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玲珑剔透的水下世界。

真的很美哟!晶莹的水墙围出一个像宫殿一样的地方,水草轻轻摇曳,鱼儿自由穿梭,一列横行的螃蟹不紧不慢地跳着韵律操。

音乐骤起,穿着大唐美服的女子们在我面前一字排开,摆出大唐的舞姿。

两个身着大唐宫女装的小妹妹像风一般走过来,给我斟满清香的碧螺春茶。

我忽然有一种回到大唐的错觉。

谁说我遇到了妖怪,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和谐美好的小唐朝啊!

才过了一会儿,音乐就停了,妹妹们都随即散去。

两个光着脊背的人模鱼样的家伙各自拎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吓得突然很想小便。

“大鱼儿交代过了,在吃你的肉之前,让你听听唐朝的音乐、看看唐朝的舞蹈,也算死而无憾了。”其中一个妖怪对我说。

“你还有什么遗言?”另一个妖怪问我。

我用衣袖抹抹额上的汗水,问:“大鱼儿是谁?”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们朝我吼。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说的“大鱼儿”应该是这儿的主人,是想吃我肉的妖怪。

我很害怕,但想到西去取经的伟大事业,想到亲爱的徒儿们,想到重情重义的世民哥哥,想到温柔善良的观音菩萨,我的勇气便一点点堆积起来。

我沉着冷静地说:“我不知道大鱼儿是谁,但是大鱼儿这三个字,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

“有故事当然要听啦!”两个妖怪放下屠刀,盘腿在我跟前坐下。

于是,我更加从容了。

“有一天,我到寺庙外的河边去打水,大老远就看见河面上漂着一具银白色的尸体——好大一条鱼,足足有我的一条手臂那么长!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捞上岸。没想到这条大鱼还有气息,只不过它的肚皮被什么东西刮伤了。我把它放进水桶,悄悄带回寺庙,悉心照顾。没过多久,它的伤就好了,我依依不舍地把它放回水中。后来我经常想起它,要是它有个名字,也可以叫大鱼儿吧。”

两个家伙听了,十分感动,热泪盈眶。

一个说:“没想到和尚对我们鱼类那么好。”

另一个说:“我们应该知恩图报才对。”

“我不求鱼类报恩,只希望太太平平上路,到西天求取真经,造福大唐的子子孙孙。”我冠冕堂皇地说。

这时候,一个鱼头人身的大个子出现了。虽然他的样子有些吓人,但我尽量很有气势地保持着风度。

他含着热泪说:“唐僧,你太善良了!看在你有恩于我们鱼类的分上,我放你去西天。”

我喜出望外:“我的两个徒弟呢?”

“那个大胡子和尚可以放,那头白白净净的猪就留给我们吧。”他说。

我想了想,说:“白白净净的猪其实有口臭,你留下他,恐怕他的口臭会传给你。”

“那我不要了,都还给你。”他说,“不过你也要小心,别被他传染上口臭。”

我松了口气。

佛说,出家人戒说谎,但为善而说的谎言,可以谅解。

我今天说了两次谎,可以谅解。

天气:心情

一晃又一年过去了。

茫茫大雪铺在山林野草中,天寒地冻,一片萧瑟。

我们出来好几年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大唐究竟是什么模样,我那慈眉善目、威武神勇的世民哥哥过得咋样了呢?当年在皇宫里载歌载舞的姑娘们也都嫁了吧?

昨夜我梦回大唐,与世民哥哥有短暂一叙。他比前几年多了一个下巴、三道皱纹、数十根白头发,说话也唆了。

他说,做皇帝其实很辛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能否等到我取经回去再见。

这话说得我泪水涟涟。

亲爱的世民哥哥呀,弟弟何尝不想早日取得真经,回大唐与你团聚?只是这取经路漫漫,山隔水阻,还有妖怪算计,哪是三年五载就能到达的?恐怕得走上十几年啊。哥哥要养好身子,结结实实等我呀!

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悟空看见了,推推我说:“师傅,你想妈妈了?”

“瞎说,师傅怎么会想妈妈!”八戒凑过来说,“男子汉不想妈妈,只想姑娘。”

“二师兄才瞎说,”悟净说,“我看师傅是想妈妈、想家、想大唐了。”

我仰起头看胡子拉碴的悟净。

原来最了解我的人,是默默无闻的悟净。他到底是卷帘大将下凡,厉害!

佛说,真经难取,知音难求。

我站起身紧紧拽住悟净的手,激动地说:“徒儿,你是为师的知音啊!”

悟净高兴极了,一直傻笑。

有时候我觉得,悟净是三个徒弟里面最聪明的,只不过他比较低调,不善于表现而已。

下午,飞扬的雪终于停了。

可是,积雪挡住了我们西去的路,我们只好在路边的破屋里等待雪化了再赶路。

郁闷啊,又要耽搁几天。

这是我出来后过得最冷清的春节,没有热闹的集市,天气状况差,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不好。

正当我们一个个唉声叹气时,天上晃晃悠悠落下一个好大好大的气球,落在离我们不远的雪地上。

“莫非又有妖怪?”我警觉地说道。

“师傅莫怕,俺老孙瞧瞧去——”

徒弟们争先恐后地冲过去,围着气球捣鼓一阵,一个个提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来了。

“雪橇!师傅,这儿有雪橇!”

“还有五双雪地靴,每人一双,连白龙马都有了!”

“还有滑雪杖和滑雪板!”

“这下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他们兴奋地嚷嚷。

我双手合十,神经紧绷:“阿弥陀佛。徒儿们,这究竟是不是妖怪的算计?”

“不是,”悟空递给我一块方绸,说,“瞧,你皇帝哥哥的亲笔信。”

我激动地展开方绸,果然是世民哥哥的笔迹:

哈喽!御弟,西去之路波折不少吧?辛苦啦!算好了这阵有大雪,为了不影响你们出行,我特地花大价钱研发制作了热气球,算好时辰、算好距离,让它一直往西飘,飘到你眼前。但愿这份惊喜会让你心怀温暖,抱抱。

我的眼泪又来了。

佛说,心心相惜,暖暖如流。

哥哥自己省吃俭用,连个暖阁都舍不得建,却为我研制热气球,还捎来这么多新鲜好用的玩意儿,叫我怎能不感激涕零?我发誓,就算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一定会勇敢地沿西去之路走下去。如果某一天我遭遇不测,请不要为我难过,我将化身一缕清风,飞回大唐,把哥哥床边紫色的风铃轻轻吹响,以后的以后,我就是你生命里最忠诚的乐师,永远为哥哥歌颂,永远为大唐祈福。

天气:心情

今天下小雨,绵绵不断。

徒儿们嚷嚷:“这种该死的天气,山路太难走,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我说:“难道你们不觉得在柔柔细雨中缓缓西行,是一件浪漫至极的事情吗?”

这是一个反问句。

徒儿们最讨厌听我说反问句,所以都互相撅嘴巴。

我决定停下来指点指点他们,让他们懂得什么叫雨中的浪漫。

佛说,下雨就是天在说话,小雨是低声细语、娓娓而谈,大雨是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冰雹是妙语连珠、出口伤人。

当然是小雨最好。

“我给你们唱首歌吧,”我说,“你们都闭上眼睛。”

他们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

我抬起头,深情凝望如轻纱一般的雨帘,任雨丝划过面颊,沁人心脾,然后柔声地、略带忧郁地唱起来: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

淅沥沥下个不停

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啦啦啦

哗啦啦流不停

小雨陪伴我小溪听我诉

可知我满怀的寂寞

请问小溪谁带我追寻

追寻那一颗爱我的心

唱完,我百感交集,连喉咙都哽咽了。

“太伤感了。”八戒轻轻啜泣,“这漫天飘飞的雨雾,让我想起在高老庄的快乐生活,白天干活哼哧哼哧,晚上睡觉呼噜呼噜,日子过得很爽。哪像现在,吃不好,睡不够,还随时有生命危险。”

“想必我魂牵梦萦的花果山,此刻也是细雨如丝吧?”悟空也多愁善感起来,“我不在的日子,亲爱的猴儿们过得high不high呀?”

悟净吸吸鼻头,问我:“什么叫high?”

他是徒儿们中间最不耻下问的。

我略加思索,从身旁开满花的桃树上忍痛摘下一朵桃花,说:“亲爱的忠厚善良、任劳任怨的悟净,为师给你送花了,请你收下。”

“哇!”悟净兴奋得连说话都结巴了,“幸福啊……还没有……人……送过我花儿……”

“你看你现在多high!”我拍一下他的肩膀说,“这就是high!”

“哦,”悟净抓抓头发,摘下一大把桃花,捧到我眼前,“师傅,我给您这么多桃花,您high不high?”

然后,他又去摘更多的桃花,送给悟空和八戒。

“我要大家都high!”他激动得像个花痴。

我生气地喊:“桃花是要结桃子的!我罚你一辈子不许吃桃子!”

天气:心情

金角、银角来信了。金角和银角就是两个想吃掉我,后来却因为喜欢我唱的歌,被我教化成功的妖怪。

好激动!好欣慰!好感动!

信的内容还可以,就是格式不对,一看就是小时候没学好语文,跟上次“白姑娘”(曾经的白骨精)的来信不能比。

首先是称呼没有顶格写,其次是缺少问候语,第三是缺少祝福语,最后是署名和日期的位置颠倒了。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们居然称呼我为唐僧GG,让我觉得不是在叫我唐僧哥哥,而是叫我唐僧公公。

信的内容如下:

唐僧GG:

谢谢你教我们唱大唐的歌。大唐的歌真好听!

自从唱了大唐的歌,我们再也没有心思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我们成了不称职的妖怪,年终考核时被定为“不合格”,奖金一分没拿到。

我们辞职不干了,跟妖界说拜拜了,够潇洒吧?(我们的辞职在妖界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很多妖怪都跟着辞职了。)

现在我们兄弟俩过得很悠闲,有事没事唱唱歌,发发呆,拔拔草,喝喝水,跷跷二郎腿。呵呵,顺便想想你。

感谢唐僧GG,要不是你,我们还继续在妖界胡作非为。

现在我们想知道,不做妖怪很多年后,我们会不会变成神仙?不变成神仙也没关系,整天唱自己喜欢的歌,我们比神仙还快乐。

对了,我们最近迷上了创作歌曲,下面这首歌是我们兄弟俩专门为你写的:

你,长得帅帅,风度翩翩

你,温和善良,浅笑吟吟

亲爱的唐僧,我们的GG

你历经坎坷,是不是很累很憔悴

你一路西去,是不是也想家想妈妈

无论你走到哪儿

请记得想你念你的金角和银角

常常在月黑风高的夜晚

唱起你教的大唐的歌

怎么样,还不错吧?

4月4日

金角和银角写

天气:心情

今天启程的时候,我觉得胸口有些堵。

午饭前,我们走在山下的林子里,忽然不远处升起一团红光。

“红光是吉祥之光,我们要发财了。”八戒乐呵呵地盘算着说,“要是捡到小钱呢,咱们就置办一辆商务车,开车去西天;要是捡到大钱呢,咱们就置办一架直升机,那样走得更快;要是捡到一座金山,我看咱们就干脆住在金山上别走了,哈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出家人发财做什么?”悟净一本正经地说,“金钱如粪土,越多越碍事。咱们的正事是取经。”

我立即向悟净竖起大拇指:“棒棒棒!你真棒!”

“不对!”悟空大喝一声,“是妖怪!”

我吓得连小腿上的肌肉都一颤一颤的。

“保护师傅!”悟净连忙护在我跟前。

八戒抓起钉耙,睁圆眼睛,紧紧注视红光飘起的地方。

紧跟着,红光朝一边闪去,飘远了。

“还好,是个过路妖怪。”悟空松了一口气,“没事儿了。”

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我们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我隐约听见一个孩子在呼喊“救命”。

佛说,对“救命”之声充耳不闻者,必遭报应。

我下了马,快步走过去,看见一个孩子被吊在树上,身上赤条条,只穿一个红色的兜肚。

我救下了他。

他对着我的脸吹了口气,我便失去了知觉。

我的知觉总是那么容易失去。唉!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叫做“火云洞”的山洞里,山洞里很宽敞,装修得很豪华。

那孩子笑嘻嘻地站在我跟前。

“你好!”我说,“你小小年纪就使坏,难道是妖怪?”

“嘻嘻,我只是个小孩子,怎么会是妖怪?我叫红孩儿。”他说,“我请你到家里来,因为我太寂寞,想让你陪陪我。”

“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成天打麻将、喝酒,夜不归宿,妈妈每天去做美容、练瑜伽,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

“可怜的独生子女。”我叹口气说,“那我就牺牲一点取经的时间,陪陪你吧。”

“好开心!”红孩儿从桌子底下端出一盘火红的果子,笑眯眯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叫一问一答。我问,你答。要是你答错了,就要吃一个果子。”

我很高兴做这样的游戏,反正肚皮饿了,故意答错就可以吃果子。

“你觉得我长得帅不帅?”红孩儿问。

我很为难,说他帅吧,就没果子吃;说他不帅吧,虽然可以吃到果子,但他会不高兴的。

“帅。”我说。实际上他很帅嘛!

红孩儿大笑着说:“我长得一点儿都不帅,和我爸爸比差多了。人家都说,我爸爸是十大美男子之一,怎么生下我这么丑的孩子?”

“哦,这么说我答错了?”说着,我捏起一颗红果子毫不犹豫地放进嘴巴。

“哈哈!”红孩儿狂笑着说,“唐僧,没想到你这么大岁数还这么天真!你吃了我的红云果,不到半个时辰,骨头就会软化,到时候我只要用三昧真火轻轻一烤,你的骨肉就全酥烂了!”

我浑身冒出汗来,感觉越来越无力。

但是,我不能就这么等死,因为伟大的取经事业还等着我去完成,亲爱的世民哥哥对我寄予厚望,我的徒儿们也经受不住失去我的打击,所以我要活着。

我想了想,对红孩儿说:“其实你真的很帅。在我们大唐,你这样的长相,简直就是最杰出的美男子。”

“真的?”他有些怀疑。

我说:“我们大唐每三年就要举行一次美男子选拔赛,经过一轮轮PK,最后胜出的人会得到一颗长生不老丹,然后风光无限地用公费出游。周游列国后,再回国做一个自由自在、万人景仰的王爷。”

“真的?”他叫起来,“既可以长生不老,又可以做王爷!”

“唉,可惜我活不成了,不然我可以给你写封介绍信,让皇帝允许你参加选美大赛。”我假装无奈地说。

红孩儿咂咂嘴,从桌子底下端出一盘碧绿的果子,捏一颗塞进我的嘴里:“这样你就死不了啦!”

我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力量。

“还等什么?你快写啊!”红孩儿心急了。

正在这时,一朵祥云从天而降,观音菩萨笑眯眯地来了。

“红孩儿,你不要耽搁唐僧叔叔取经,还是我带你去大唐吧。”观音菩萨说,“大唐祈福寺的伙房里正缺一个烧火的和尚,你的三昧真火烧出来的饭菜,一定特别香。”

“啊?”红孩儿张大嘴巴。

晚上,悟空告诉我说,红孩儿其实是牛魔王的儿子。

牛魔王是美男子吗?谁评的?一点儿都不靠谱。

天气:心情

今天的气温非常高。

才走了十二里路,徒儿们就嚷嚷着不走了。

我说这样怎么行呢?学蜗牛是爬不到西天的!

八戒第一个钻到路边的树阴下,撅着猪嘴嘀咕:“去西天的路这么难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早着呢,”悟空也跟着窜到树下,“如果把去往西天的路比喻成一根甘蔗,那么我们现在才走到甘蔗的第二节。”

“这根甘蔗一共多少节?”八戒问。

“二十八节。”悟空说。

“什么?”八戒的小猪眼一翻,几乎晕过去。

“别说了,一个劲儿向前走,总有一天会走到西天的。”悟净说着,把上衣脱下来拧出一汪水,又穿上。

佛说,穿湿衣会得抑郁症。

我对悟净说:“湿衣服怎么能穿呢?行李箱里有师傅的干净衣服,你挑一件宽松的换上。”

悟净激动万分:“我可以穿师傅的衣服?”

“叫你穿,你就穿。”我说。

悟净赶紧手忙脚乱地去翻我的衣服。

“我也湿透了!”八戒说着,学悟净的样子把衣服扒下来拧,也拧出一汪水。

“那你也挑一件吧。”我说。

八戒扭着屁股去挑衣服。

悟空呢,在一边一个劲儿做俯卧撑,哼哧哼哧累得满头大汗。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呀?”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学着悟净和八戒的样子,拧出一汪水,得意地说:“这下我的衣服也湿透了,也可以穿师傅的衣服了。”

我叹口气说:“穿吧穿吧,每人一件。”

我下了马,坐在树下看他们穿我的衣服,就像欣赏一场时装秀。

八戒先套我的蒙娜丽莎牌T恤,发现拉不上,只得换上丝绸之路牌袈裟。

悟净比较中意我的兵马俑牌衬衫。

悟空居然挑了我的苏州牌绣花睡衣。

他们穿戴完毕,在我面前一字排开,神气活现地走起了模特儿步。

别瞧他们一个个猪模猴样的,走起秀来还不错,穿着袈裟的八戒庄重了不少;穿着衬衫的悟净男人味儿足得冒烟了;穿着睡衣的悟空可爱至极。

我经不住他们的诱惑,也乐呵呵地换上一套酷毙了牌西装,和他们一起走步。

“都这么大岁数了,耍什么帅?”悟空嘟囔。

“这么热的天穿西装,盼着起痱子啊?”八戒嘀咕。

我像个孩子似的低下了头。

天气:心情

今天下午赶路的时候,我们遇到一座特别的桥。

一般的桥面都是凸型的,而那座桥的桥面却是凹型的,一直凹到水面上,就像一张大大的吊床。

“一定是谁不小心把桥建反了。”八戒说。

“不一定,”悟空说,“可能是被谁一拳头打反了。看俺老孙一拳头把它掀过来。”

我连忙阻止道:“出家人怎么可以对一座桥动武?如果连一座无辜的桥都要挨你的拳头,那你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久而久之,你会在自责中郁郁而终。”

悟空似懂非懂地说:“什么叫郁郁而终?我只知道郁郁葱葱,就是毛发很茂盛的样子。呵呵,师傅的睫毛郁郁葱葱。”

八戒和悟净赶紧凑上来看我的睫毛。

“有什么好看的!”我潇洒地把头一甩,“走吧,过桥。”

徒儿们听话地走上桥。

奇怪的是,这桥明明是石桥,走上去却晃晃悠悠的,仿佛走在木板铺成的吊桥上。

“师傅,小心点儿。”悟空突然说,“这座桥可能是妖怪变的。”

“不会吧?”我瞪圆眼睛说,“妖怪没事儿变桥干什么?让人从他的肚脐眼上过,多恶心!”

“师傅,看这儿有字!”悟净指着脚下的一块方砖说。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面写着:颠倒桥。

“真是个适合的名字,”我说,“桥背和桥腹的确是颠倒了。”

“大家小心些!”悟空紧张地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

“哎呀,没事儿!”八戒大大咧咧地说,“大师兄,你不是火眼金睛吗?这颠倒桥要是妖怪变的,你早就看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可能这个妖怪的工龄特别长,平时练功特别认真,功力特别强,所以我看不出来。”悟空说。

“啊?”我慌了,“还有你看不出来的妖怪?”

八戒使劲儿摇晃猪脑袋,说:“不会的,不会的!这么好的一座桥,打死我都不信它是妖怪变的。”

“是啊,不会的!”悟净也说。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桥面中央。

桥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我们不得不死死抓住桥上的栏杆。

“悟空啊,无论如何你得想个办法,让这座桥不要再晃动了,我的肠子都要晃出来了!”我大声说。

可是悟空似乎没有听见我说话,他趴在桥面上研究着什么。

悟净在后面紧紧扶住我,让我感到了一丝安全。

八戒呢,居然在桥面上扭屁股,还兴奋地嚷嚷:“好玩儿,真好玩儿!”

“我知道了!”悟空终于研究出名堂来了,大声说,“师傅,桥面上用很小的文字写着,要过这座颠倒桥,必须使自己的身体颠倒过来,也就是倒立着走。”

我的佛!我唐僧一路西行,走过的桥成千上万,都是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去的,今天居然要倒立着过!

我当然不愿意。

佛说,男人两条腿走路,方可至千里万里。

“大丈夫走路两脚踩地,四平八稳,怎么可以学孩童一样倒立?”我大声拒绝。

“可是不倒立走的话,您就过不了这桥!”徒儿们说。

我不接话。

唉,难道命中注定我会遇到这样一座有无理要求的桥?难道命中注定不答应这座桥的无理要求,我就会在这剧烈的摇晃中因为内脏脱位而死?

我不甘心啊!

我的取经伟业还没有完成,我的世民哥哥每天等着我凯旋的消息,还有关心我的观音菩萨对我期望那么高。

“师傅!”徒儿们给我鼓劲儿,“倒立走吧,您一定行的!”

我的脑袋已经被晃晕了,肠子好像在肚子里移了位,心脏好像已经被晃到了右边的胳肢窝下。我挣扎着说:“那我就豁出去了。”

幸亏我小时候学过倒立,这回派上用场了。

我在悟空和悟净的保护下倒立起来后,果真感觉不到桥面的晃动了。

太神奇了!

我们三个过了桥,大大地松了口气。

可是,八戒还在桥上。他坐在那儿,双臂紧紧搂住一根栏杆,发痴似的使劲儿往上拔。

“八戒看中了那根栏杆。”悟空说,“他想占为己有。”

这还了得!

我命令悟空:“把八戒叫过来,我们继续赶路。”

悟空说:“他不听我的。”

“那就把他空运过来!”我加强语气说。

悟空说:“这样做不礼貌吧?”

正说着,嚓的一声响,那根栏杆被八戒拔下来了。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颠倒桥突然断裂,石砖纷纷掉落河里。

八戒也跟着掉了下去。

大冷天,我真担心他会冻成冰坨。

“哎呀呀,闯大祸了!”我着急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悟净赶紧下河救八戒,可是八戒死死抱着那根栏杆,越沉越下。

“师傅不要急,我有办法。”悟空说着,从后脑勺拔下一根毛,吹了一口气,就变出一只巨大的鹰。

那鹰扑扇着翅膀,拨开水面,用双爪把八戒怀里的栏杆抢去,抛向空中。

奇迹出现了——颠倒桥瞬间恢复了原貌。

不不不,不是恢复原貌,而是比以前更好——它变成了凸型的,恢复正常了。

这下,以后过这桥的人就不用倒立着走了。

八戒却满腹牢骚,对那根栏杆念念不忘:“你们不知道,那根栏杆跟我当年当天蓬元帅时,在嫦娥家门前的桥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我好喜欢哟!”

原来他到现在还惦记着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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